其一,我主要是想和你谈谈你写的那些诗。我十三岁便开始读你的诗了,那时便总会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夫子?还是风流儒雅的文士?后来才知道,你只比我大一岁罢了。今日有幸见面,我真地很想和你聊一聊。你不会让我这个小女子失望的吧?”
顾炼皱眉,略嫌聒噪,刚要迈步,成悠姿有些调皮无赖道:“你若是不和我聊得畅快了,我便只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呀。”
顾炼侧眸看她,她双手提着篮子,规规矩矩地站着,面带轻笑。
“请”,顾炼抬手说道,率先大步走开。
成悠姿握拳笑笑,快步追上去。
清风徐来的亭下,二人烹茶谈诗,渐渐的,顾炼眼底的不耐神色消淡些许,成悠姿是有真才的,而他对真正有才之人一向客气。
同一片月光下,披着轻白月纱的林梢,顾明月从一个枝头轻盈地飞落在另一个枝头,向立在不远处枝头上笑看着她的穆蕴道:“我出师了吗?”
“还早呢”,穆蕴飞来,伸出双臂抱住她,风一样掠到远处最高的树梢上,“何时有了这个速度,才算出师。”
双臂圈着他的脖颈,顾明月苦着脸道:“一秒都没有你让我飞几十米,我做不到。”
“什么是一秒?”穆蕴落在树枝间,稳稳地抱她在大腿上,月光穿过林梢打在他眼上,里面是无限宠溺,“又说胡话了。”
顾明月笑笑,靠在他肩上,并不想告诉他前世那些不好的记忆,然而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事情却可以告诉他。而且,她抬头看看月亮洒下来的光辉,今晚的月光好像妈妈抱她回家那晚,白白的亮亮的。
“我不是在说胡话”,分开他的大手,把自己的手放进去,顾明月仰头看着穆蕴道:“我还做过很长的一个梦,在梦里我变成了小婴儿,然后被爸爸妈妈喂养长大…我在那儿长到十八岁的时候,爸爸从德国给我买了一块漂亮的电子表。电子表是把时间精确到秒的计时器,和沙漏用处差不多。秒呢,大概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穆蕴已在不知不觉中把双臂一紧再紧,声音中满是后怕:“幸亏你又回来了。”
夏雪曾说的前世,翩翩之前告诉他的那个梦,还有重新将翩翩抚养长大的爸爸妈妈,这里之中肯定有什么联系。
但是不管有什么联系,穆蕴都希望翩翩不要再回到曾经的那些梦中。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亲吻着说道,“翩翩,以后你永远地和我在一起好吗?”
顾明月摸摸他的大脑袋,笑着说好。
穆蕴勾唇笑了,托着她的后脑勺细细密密地轻吻,在气息交缠间品尝她的甜美,许久之后才缓缓停下。
…
对于帝京中的千家万户来说,今天仍是和以往没多少差别的一天,欢乐和谐或是争吵怒骂,日子总归是平平稳稳的。
然而千里之外,有许多人蹲在被洪水泡成软泥的家门口,对着倒塌的房屋失声痛哭。
一道飞骑带来的奏折,在帝京平稳的时光中投入一枚不小的石子。
“什么,蒙省,洛省,黑州,陈州,交省全都决堤了?”早朝末尾时,这封加急快报被神色匆匆的小太监送到金殿上,刘谱看过,登时大怒,将折子摔到百官之首的康九廷前面,“看看,每年拨巨款给这几省修治玉清河,修的什么堤?竟然连几天的雨都挡不出,十个省决了五个,银子都打水漂了吗?”
百官低着头,静默无声。
康九廷看过折子,立时跪下来道:“万岁息怒,臣,这就派人去灾区安抚。”
“哼”,刘谱面色黑沉,“九省总督孫抱朴是你的门生,竟是如此无用之人,还是换人来做为好。”
站在第二排的关维南面露喜色,正要附和,康九廷已经说道:“孫抱朴为人艰苦朴素,又心系百姓,对于河难灾乱频发的北方来说,他这样的官员最为合适。北方这十几省多盐铁矿藏,盐商富贾聚集,换上任何一个人都难保不被其中的巨大利益诱惑。请万岁三思啊。”
康九廷话落,陆陆续续出列几名官员陈述其中利害,请万岁三思。
刘谱强忍心中的憋气,抬手道:“孫抱朴暂时留任,这去赈灾的官员,众卿家可要仔细讨论,别再派去一个草包。”
康九廷脸色微变,皇上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孫抱朴是草包吗?片刻后笑着叩礼道:“臣等遵命。”
因为有皇上仔细讨论的话,经过三日的争吵,议事处才把拟定的去北方赈灾的官员名单承上,让皇上择定钦差。
刘谱看到名单笑了笑,然后命其上的官员到御书房觐见,略问两句这几个官员的赈灾措施,让人把尚方宝剑交给了齐兆廷,并命他:“赈灾期间重点查贪,朕要知道,每年二三百万修堤的雪花银都到哪里去了。”
“臣领命”,齐兆廷跪下郑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