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 人越是得不到,就越会眼巴巴的、挠心挠肝的想要那样东西。
而如果在得到不久以后突然失去, 类似的感觉会以数倍叠加。
就比如说皇位。
朱厚熜原本都安心做一个藩王、乐乐呵呵的过一辈子了。
谁能想得到, 他的表哥朱厚照就这么无儿无女的一命呜呼,杨廷和还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跟张太后挑中了他,让这位还在湖北安心划船啃藕的藩王一脸懵的进了京。
正因如此, 在他龙椅还没有坐热,刚找到点杀伐决断的感觉时, 猝不及防的穿越和巨大的认知落差,直接让朱厚熜一度陷入了绝望之中。
要知道人的骄傲和自信一旦在现实面前击碎,很难再拼接回来。
当他颤抖地读过一行行的文字,去触碰先进而又开放的现代世界, 去感受新时代的文化和制度的时候,那种格外渴望逃回安全区的情绪让人只觉得煎熬。
所以在北京的十几年里, 他前半段时间都在靠学习和沉睡来处理崩溃的内心。
可是对于回到权力中心, 不再成为一个普通人的心情,是从未消散过的。
相比之下, 几个孩子则完全不是这样。
古代的皇子,要么因为接触权力太晚, 前期挠心挠肝想要争取, 而做出许多过激的事情——比如康熙家的太子或者李世民。
而接触权力太早,比如康熙本人, 也不利于身心健康。
虞璁当时在兼职奶爸的时候, 一直小心的控制着他们认知的阈值。
不要太多, 也不要太少。
既要让他们能够感觉到,这个位子的神圣和重要,又不能让他们觉得,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如果想要得到就得干掉所有人。
从当年带着两个孩子南巡开始,到所有孩子都跨过十岁的门槛,虞璁就开始想着法子,让他们参与到这个世界里,不做两眼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而是去深刻而又清晰的去认知这个宫廷。
就比如说,十二岁开始,所有孩子都可以自由的选择,去八部或者大学里打杂。
现代的孩子要接受全面的基础教育,政史地理化生都是古代两千年智慧和历史的结晶。
可是现在,也就是嘉靖年间,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萌芽——还不如让他们去学点实际的东西。
虞璁做的事情,实际也是在给皇嗣这两个字去神圣化。
如果只是放一个孩子去六部,可能还会让一群大臣趋之若鹜,把那位当亲儿子亲闺女一样百般疼爱。
但是如果结合阵营制度和六个孩子全部空降,事情就会好办的多。
——他们虽然难以感受到办公室政治的种种复杂气氛,毕竟也没有人敢给这样身份特殊的小孩子使绊子,但是也可以实际的接触每个部门的工作流程,去参与到各种繁琐但是新奇的事情中来。
而这,也是培养他们的职业意识的第一步。
朱载基作为长子,本身不太喜欢弯弯绕绕的东西。
他喜欢直来直去,喜欢刀枪火炮,更喜欢三大营和军械库里无数的宝贝。
哪怕虞璁把他扔到草原上去历练站岗,这孩子也甘之如饴。
所以盼望了好几年,等自己终于满十二岁的时候,这孩子直接去了执罡军,开始接受一系列的体能训练和武器使用指导。
朱载壡作为二子,性格沉稳内敛,但不愿意接受——甚至可以说抗拒人性的种种复杂的纠缠。
他不是不能懂,不能理解,只是无法参与其中。
从最开始在医院门口,他执意想要予以援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的事情,当真是会被心性所影响。
虞璁不止一次的跟他们讲过,人生这一辈子,看起来很长,其实也只有弹指一瞬。
父母的期待也好,宿命般的责任也好,确实需要兼顾。
但更重要的,是去感受自己的本心,去追寻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去实现什么。
正因如此,朱载壡才在成长的过程里,不断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并不适合,去做一个君主,或者是任何类似的领导者。
他无法闭上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屏蔽其他人的悲喜,去执着的实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当他处身于人群里的时候,彷徨和茫然的感觉会随之涌起。
可当他静下来,只一人去感受文字、科学甚至是书画的深层世界的时候,内心才会安宁而又放松。
这才是他想要和喜欢的东西。
从十二岁起,他就泡在大学里,孜孜不倦的参与各种事情。
从细小的书目整理登记,到复杂而令人成就感十足的蒸汽机发明,几乎所有需要动脑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