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几分相似的地方,更别提是一眼就认出此人了。
她是认出来了,心中却是有些惊讶的,还真没想到他竟混到如今这般境地!
当初央登基时,只多也只是推了个稍寒苦的封地画给了他,便是混得再不成形,那也是高高在上有封地的王,竟会在这里碰见,还是这般模样…
本来吧,这人就不合该救。
那头央拦住群人,自掏腰包替身后的叫花赔钱,这头那叫花摇摇晃晃的爬起身,搁那笔挺为他抱不平的背影深深地鞠了躬,连口都不曾张,便一扭一跛的自发离去。
是啊,本来这人不合该救,可当十四看到他什么也不说,朝着央的背影默默地深鞠一躬,又黯然离开后,她的恻隐之心动了!
曾几何时高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八皇子捷,曾几何时因着斗权败北却仍不见眼中傲气渐减的支北王,现如今卑微到寻常老百姓都可以随意揍骂,那一身傲倒是收敛进化了,只怕那默默地一个鞠躬已是他发自内心能做到的极限了吧?
混成今天这个境地,某人真是功不可没。十四心中渐冷,她是该夸当今圣上有王者风范不见半点妇人之仁呢?
当初倘若不是她表面上放权手底下还握有最后的王牌,她与央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一瞬她的恻隐之心动了,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只因为她想到了央,也太过在意央,这些龌蹉事,还是不要叫他再知晓的好。
想到这,她才刻意忍住,没有及时提醒正极力为叫花出头的丈夫,眼睁睁看着那叫花溜了,什么也不曾作为。
是啊,如果不是央,她当初那口恶气绝不会咽下。
如果不是想保留央心中圣洁美好的那一块地不再被沾染,今时今刻她更该抓住那只被族群驱逐出来的狼,把他养得壮实,放过去与他的兄弟互相撕咬,让她不痛快的人,就不应当痛快的活着,这才是作为执行者十四一向的手段。
那头,待央解决了事,方才发现那乞丐不知去了哪里,本还想再与他治治伤什么的,遗憾是小有些许,但也讲求个随缘,故没多想。
回了客栈,两人一番云雨后,央便惯性的搂着妻睡深。
他却不知道,自己睡深之后,两人床边来了一个黑衣人,她的妻子一双幽寂的眼缓缓睁开,张了张口,却不曾见出声。
那黑衣人紧盯着那启启合合的唇瓣,待读完了唇语,便默默地离去,如同来时一般,不留下任何动静声响。
只留下床上两人。
一个睡梦中噙着幸福笑意。
一个冰凉的眼神望着床顶。
她那会说的是:“给你半月时间,我要关于支北王所有的消息。顺便把慕枫召回来,帝都那,我有事问他。”
十四的手轻轻抚过那噙着笑意的唇角,眼中的冰凉渐渐消散,她心道:“这一世,你喜欢的一切美好,我都会尽全力去维持,你那个弟弟是该敲打敲打了,免得越往后,做下的事越凉薄天下人的心,早晚让你知道,让你心伤。”
放心吧,这是你编铸的梦,我轻易不会戳破它。
所以,你的弟弟,你赞赏有佳,甚至于在你心中是成全了你的自由,于你有恩的那个人,他的皇权,我不会找人取代。
我只是,只是,寻思着,怎么给他做个更符合你心中所构想的框架。
谁让他与你心中的构想出入的越发背道而驰了呢?
时光,你一分一秒去数时觉着都是一样的跳动,可人的感觉却总是有着巨大的差异。
在小世界中进进出出多番轮回,她最清楚不过,人上了年纪反应就会变得迟钝,人缓,自然更衬出时间的飞速。
这辈子他俩早就过到头了。
早在几年前,央不舍的抓着她的手,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弥留之际落下泪来,却是为她哭泣,为她心伤。
他说过,本以为他会看着她走,那份悲伤当是留给他这个做男人的,却没想到最长寿的不是他,反而是她。
送别,永远都是送的那个人最伤心。
十四那会却笑着告诉他,她一点不曾伤心,下辈子还会找着他,并守护他。
这不是本末颠倒吗?央盈着泪笑,自古男儿是女人的天,纵使下辈子也当是作为男人的他守着她,护着她。
再后来,他神志恍惚,咽气前,说着:“若有来生,你待我诚实点可好,我深怕下辈子投不到个聪慧脑袋的胎,太笨,总猜不出来你心里想什么。答应我,下辈子一定要嫁给我…我也…只娶你一个。”
只等来她一个好字,便拉了拉唇角笑着去了。
灵魂半壁被剥离,化回神君的灵魂碎片,剩下的半壁灵魂缓缓消散在了天地间。
十四自始自终都没忍心告诉他,其实,所为下辈子,那个人并不再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