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亥笑着回答道:“丞相又客气了。”说着拿起银筷从鼎中夹起一块炖肉放入嘴中咀嚼,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吞下嘴里的炖肉向垣劼问道:“丞相派家老传信说今夜你还有其他要紧事找朕商议,所谓何事?”
垣劼拱手正色道:“乃是朝堂吏治。”
“吏治?现在庙堂之上各官员都各司其职,风平浪静又无作奸犯科者,丞相何以认为吏治是要紧事务?”赢亥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垣劼起身辩驳道:“陛下此言大谬。陛下之所见几乎尽是在朝堂议会之上王城各官职,对郡守一下官职的人知之甚少。对当地的情况之了解也全部来自每季度从地方上呈上来的奏折。陛下,我这里有三本从南海郡今年呈到丞相府的税报,请陛下仔细看看这三份税报。”垣劼从长袖里拿出三本封面金色的折子,正想往桌上一一放整齐,却看见桌上摆满的餐具一时间进退两难。
“挚南、稚女把桌上东西撤走。”赢亥向书房外喊道。书房的门应声而开,还是原来的两位书童走了进来,将桌上所有餐具一一放在托盘中带走。
垣劼见桌面已经收拾干净连忙将手里的三份折子一一打开呈放在赢亥眼前。用手指着左边第一个折子上仔细的说道:“陛下,请看这个,这是南海郡今年第一季度的税报,总共收税占整个帝国税收的一成。第二个折子是第二季度,这次税收占比为三成。最后一个是昨日才从地方上送上来的第三季度的税报,这次占比为三成四分。”
赢亥看着逐渐上涨的数字摸摸脑袋不解道:“朕不明白丞相何意,税收上涨对帝国来说涨难道不是好事吗?”
“陛下,如果税收是正常上涨的话那自然对帝国是一件好事,但是陛下您看,”赢亥一边随着垣劼的手指看去一边听垣劼说话,“帝国征收一共有五种税,分别是土地税、户税、丁税、商税和关税。以一个郡来说,土地税、户税、丁税最为基础是直接由户部管理。而商税是由商户所交与郡守再转交于户部,关税则是由郡守直接收取后同样转交于户部。”
“南海郡这三本折子,土地税、户税均没有增长。商税和关税都在不断的增长而且每次增长的幅度很大。最夸张的就是丁税,这三本折子丁税每次增长都是前一次的一倍。”垣劼指着折子里丁税一栏对赢亥说道。
“陛下发现其中的问题没有?”垣劼最后以一疑问句结束自己的讲话。
赢亥看着这三本折子皱起了眉头,这三本折子增长的税收和不增长的税收之间赢亥本能的觉得有种怪异感,但就是无法开口说清楚。
“户税、土地税之所以没有增长的原因在于这些都属于固定资产,他们增长与否都取决与一个实际的量,土地和人口。在这上面,郡守是作不得假的,因为每半年按律都会有人清查乡、县实际人口。”
垣劼提醒到这里赢亥恍然大悟,接过垣劼的话说道“明白了,其他税收可以迂回的空间比较大,所以增长的速度比户税、土地税要多......丞相是说这里面有人捣鬼?”
“陛下,这件事我早已派人去调查,今天下午才得到消息。南海郡从去年开始增加了一条名为袄絮税的税收,这项税收是附加在丁税之上。”
“袄絮税,那是什么?”赢亥不解的问道。
“每月每家每户按人丁计算固定交多少棉絮,如果交不齐就用一比五的比率换算成粮食。陛下,您想想,百姓的田地需要种粮食才能温饱之余交户税、土地税。现在突然出现袄絮税,不得不分开一部分土地来种植棉花,再加之每户都已一到两名男人去修建长城,每户人家最多只留下来一个男人来耕田种地。”垣劼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赢亥继续说道,“如今南海郡人怨滔天,颇有依附其他复辟势力之相。这件事还请陛下速速定夺,谨防迟则生变。”
阴沉得能滴水的赢亥咬牙切齿的问道:“南海郡郡守是谁?”
“郡守万泽。但是陛下要知道,如今已不是万泽一人之事。窥一斑而知全豹,现在赢帝国外围各郡民心都不安定,安之不与此事有所关联。”
“朕明白丞相意思。但是朕担心这件事牵扯过深会不会动摇到帝国根本?”赢亥稍稍有点担心。
垣劼见赢亥有所担忧甚至有丝退却之意赶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这样想。可以说这件事关系帝国存亡根本。如果陛下在这件事上畏手畏脚的真等到各方百姓不堪压榨连同复辟势力共同抗赢那才是真正的回天乏术。说到底,现在反赢势力几乎都是旧世诸侯后裔,只能算是疥癞之患。”
“借用我师弟的话来说就是,”垣劼拿起书桌上的毛笔,一边说一边写在缣帛上,“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赢亥等垣劼写好立马拿着手里仔细看着缣帛上的字,嘴里不住的低声反复念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亦能覆舟......”
一会儿,赢亥放下缣帛起身庄重的向垣劼拱手拜道:“丞相一席话让朕茅塞顿开,朕谨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