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木龙山中。
“报——”
一名小把总急急穿过甬道,朝蝎子块跪禀:
“当家的,不好啦!”
“什么事?!”蝎子块惶急地走下台阶,问。
“打事件番子来报,有一股官军正从东南入山,该是冲咱们来的!”
蝎子块身子一震,他没想到,官军这次行动竟然如此迅速。他从高迎祥那里得知老营暴露的事情,不过是在昨日晚上。蝎子块虽然也在计划着将人马移驻别处,但一时还没有物色好合适的地方。他本以为,官军的作风一贯懒散拖沓,要进山至少得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到那时,自己的人马早已经撤到安全的地方了。
可是,眼下这股官军犹如天兵骤至,令蝎子块顿时手足无措。他虽然心里发慌,但脸上仍然努力装作镇定,只将手往背后一剪,来回踱了几步。
“消息属实,可打探确实了?”
蝎子块仍然不敢相信,不由得多问一句。
“当家的,消息千真万确!”小把总道。
“有多少人马?”
“黑暗里看不清楚,大约几百人,全是骑兵。”
“离老营还有多远?”
“还有五十里。”
蝎子块深吸一口气,眉头紧蹙成一个川字,挥挥手让那小把总下去。
他那名贴身小头目从旁偷偷瞄了他一眼,试探着问:
“当家的,现在咱们的情况不妙,要不要……向高闯王他们求援?”
蝎子块斜睨了小头目一眼,冷哼了一声,坐回到他那张虎皮石榻上面:
“这伙官兵明摆着是冲咱们来的。姓高的向来心眼儿多,他要能有这么慷慨,我蝎子块头朝下走路!”
“那……当家的,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小头目问。
蝎子块瞧了他一眼,问:
“你有啥点子?”
小头目道:
“还是老办法,出点血,消个灾。”
蝎子块心里抽痛了一下,一提到往外拿钱,他就十分不情愿。但他没有立即表现出来,而是拐个弯儿说道:
“怕就怕,给了钱也不济事!”
“嗐——”,小头目似乎对这套招数胸有成竹,他信誓旦旦地说:
“做官的,一不为票子,二不为马子,他图个啥?!咱再送几颗人头上去,官军准吃一这套!”
蝎子块拈了拈嘴角的茎须,眼珠子跟着缓缓转动,心里不停地计较着其中的利害得失。闷坐了片刻,他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道:
“也罢,看来这个出血筒子,咱是当定了!”
却说卢象升、汤九州二人,亲率三百精骑,以高菩萨为向导,借着月色,星夜兼程,直扑木龙山而来。沿途翻山越岭,道路崎岖,有的路段勉强可行,有的路段则太过挤窄,不能骑马,只能下马牵輓,缓慢前行。
月光下,山道旁的枞树投下黑黢黢的影子,阒无人迹的山岭中,除了低沉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树丛中偶尔传来几声蝉鸣。不过,山谷里幽森可怖的环境,似乎激起了兵士们心里深藏已久的冒险欲,他们对即将到来的这场以少敌多的突袭战,渐渐地感到有些小兴奋。
有个名叫地花铺的村庄,坐落在牛家坳脚下,是通往木龙山的必经之地。这个村落原本有上百户人家,但流贼到来后,将这里焚掠一空,人丁逃散,从此便成了个荒村。
一行人马接近地花铺时,发现村前有一片开阔的河谷地,上面朦胧可见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抵达河谷地面上后,他们才看清那团人影的面目:只见几名衣不蔽体的女孩子,被捆了手脚,用麻布绑了嘴,扔在河边的谷地上,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她们身边摆放有几只硕大的松木箱子。
卢象升和汤九州对视一眼,命一小校上前一探究竟。
那小校上前打开一只木箱,顿时有一股恶臭袭来。小校捂住口鼻,看清里面装着的几十颗干瘪的人头,应该已经死了很久。打开下一个,又是人头满满一箱。其他几只箱子悉数打开后,除了有两只箱子盛了些珠宝财物外,其余皆是人头。小校查点一番,从一只木箱中取出一封信来,呈交给卢象升。卢象升拆封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
“带兵的官爷睁眼瞧见:咱木龙山里杆子千千万,平日里同你公家两不相犯。这回你闯入我家盘的地方,相必是上官催逼得紧。咱送你人头一百颗,好教你回去交差。另有美女十名,珠宝两箱,官爷收了。识相的,往后两家花花轿子人抬人,各保富贵。不识相的,管叫你有来无回。”
卢象升粗粗扫过这封没有落款、用词俚俗的书札,顺手将它递给一旁的汤九州。汤九州同大小杆子交过几次手,对于他们收买官军的这套把戏十分熟悉,因此不用看便知道蝎子块是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