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态度十分倨傲。他的坐骑是匹北口烈马,性情也如同它的主人一样骄傲。它不停地喷着鼻子,抖着鬃毛,在城门前的空地上烦躁地踏着蹄子。
“卢大人,看到我身后这些将士了吧!”
左良玉一挥鞭,指向他身后的军阵,轻蔑地瞧着城楼上的人,带着炫耀武力的语气朝士兵们喊话。
“弟兄们!听好啦!要是今天卢抚台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咱们就冲进去,踏平他的巡抚衙门!”
说罢,左良玉身后的众军士便纷纷鼓噪起来,个个趾高气扬,大肆嘲笑。
守城的巡抚标兵见此情形,无不义愤填膺,有几个按捺不住胸中怒火,手中刀剑慢慢出了鞘。
“大人,这个左良玉简直目中无人!”
卢行忠愤愤不平道。
卢象升沉声道:
“听我命令,不可再生事端!”
“怎么样,卢大人”,左良玉在下面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不相信卢象升真能无中生有,“本镇倒想看看,你一张破嘴皮子,能吐出几朵莲花来。”
“左镇台,你有所不知”,卢象升在上面大声说道,“月前流寇侵扰,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大都换上官军号衣,混淆视听。巧的是,贼人前脚刚走,贵军后脚就来了郧阳。郧兵误以为是流寇复至,这才误发炮弹,伤了自己人。本院受事方新,也是听下属所述,才知晓此种原委!”
“卢抚台不愧是进士出身,果然巧舌如簧!”
左良玉冷哼了一声,疾言厉色地斥骂道:
“几句话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说什么误以为流寇复至,简直一派胡言!”
“左镇台”,卢象升立即接过他的话,“此事城内百姓皆是人证,一查便知。本院所言,皆有根据。倒是左镇台,不知听信哪个小人谗言妄语,竟要行这等同室操戈之事!左镇这样鲁莽,冲撞了本院事小,要是惊扰了谢监军的大驾,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总兵担待得起的!”
左良玉听到皇帝派来的监军太监谢文举也在城中,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他知道皇帝平素最信赖的就是这几个太监,他可以不把郧阳巡抚这个文官放在眼里,但冒犯了宫里的人,影响就不太好了。何况,他左良玉和太监向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天知道那个谢文举会不会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地说自己坏话。但就这么放过卢象升,他又不能甘心。
军阵中一员将领拍马上前,在左良玉耳旁低声道:
“大帅,前几日还听说谢监军驻跸在襄阳,怎么突然就来了郧西?”
左良玉将信将疑地看着那将领:
“你的意思是……姓卢的给我唱了一出空城计?”
“末将以为,这个卢象升生性狡诈,不可不防!”那将领说。
左良玉低头沉吟,他心里也认为,卢象升说的谢文举在城中一事未必属实。但是,谢文举身为监军,随新任郧阳巡抚移镇郧西,也并非全无可能,自己还是谨慎为妙。
一开始,自己原以为卢象升是个喝墨汁儿的出身,像蒋允仪一样是个软柿子,很好拿捏,因此借着两个月前的那件事来敲诈勒索一番。没想到这家伙却是个琉璃珠子,滑得很。几个回合下来,自己反倒成了犯难的那个。
左良玉不禁犯了头疼。
卢象升见左良玉态度有些摇摆,决定趁热打铁,他在城楼上方朝左良玉喊道:
“左镇台,此事也算是我郧兵的过失。这样吧,明日午时,本院就在这城楼上宰牲设坛,祭奠死去的弟兄,权当给贵军赔礼了。要是贵军将士嫌我诚意不够,我这就派人将谢监军请来,做个见证,不知左镇意下如何?”
左良玉闻言暗自一惊,他担心卢象升真把谢监军抬出来,那么自己威逼巡抚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北京,到时候免不得又有一番折腾。眼下,他还无法确定卢象升同谢文举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亲是疏。事实上,他不是没有信心摆平可能发生的事端,只是又要耗去太多银钱、精力,这可不是他乐见的。
他权衡再三,拿定了主意,不可因小失大,便放缓了口气道:
“既然卢抚台是真心诚意地道歉,本镇若再紧抓不放,旁人会以为本镇以势逼人,欺凌于郧阳巡抚。但是我昌平军上百名弟兄死的冤枉,所以,我要你卢抚台明日午时,在我昌平军前设坛,宰杀三牲,并亲自祭酒三杯,以告慰我弟兄英灵!”
“至于监军大人么……”左良玉顿了顿,道:“现在也太晚了,我看就不必打扰他啦!”
卢象升向他拱了拱手,道:
“左镇深明大义,本院不胜钦佩!如此,本院回去即刻命人备下酒牲,明日午时,本院必如约而往!”
“一言为定!明日午时,三十里外观音镇,我等着你来!”左良玉放声道。
左良玉得了卢象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