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还没来，盛夏已经有些微凉了。

庭院中的梧桐树下，晏明香坐在石桌旁，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石桌的另一边，机灵乖巧的小丫头正在温润茶壶，伺候着。

今夜，晏明香回绝了出台。任外面的酒客呼唤声再高，有那块神秘而又恐怖的玉牌震慑，谁也不敢对晏明香无礼。

她并非是身体不适，或是心情不佳。反而今夜的心情极好，只因今夜未见那人来，便没了演舞的兴致，索性偷闲下来，细细品味自己婉转流畅的心绪。

“听说李司长病好了？”晏明香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好像自言自语，又像在询问。

小丫头何等机灵，连忙在茶杯里斟满茶汤，笑道：“嗯。知道小姐惦念李司长，上午没事时我就出门打听了。李司长已经回了黑司，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晏明香转过脸来，明眸凝视小丫头的脸庞，却在她的神情中察觉到一丝凝重，“你说李司长怎么了？”

“李司长家里的长女失踪了。”小丫头叹息一声，忽而瞥见晏明香脸色沉重，又连忙说道，“小姐您也知道，那女孩并非李司长亲嫡。那八位姨太太本是跟一众少女，从赤霄镇某巨富家中搭救出来。她们都是苦命的女子，被巨富屠杀满门，本人又被掳去做了禁脔，自是苦不堪言。那八个姨太太更惨，被救出时已经坏了那富户的种。李司长宅心仁厚，将她们接到家里安养。谁知董小姐生产时，正遇上那个大纨绔来访，于是硬逼着李司长娶了她八个女子，说是给什么名分，让孩子活下去。可其实我倒是觉得……”

“够了。”晏明香眉头为蹙，厉声打断了小丫头的话。

小丫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吓得脸色苍白，噤若寒蝉，微微垂下脸颊，却不时用余光去瞥视晏明香的神色。

晏明香却哪里是跟小丫头气恼。而是从她的话里听到了一个她无法不重视的名字。

赤霄镇。

那是她的家乡啊。

赤霄镇不大，若说巨富，便只有她晏家堪可当之。

可话说回来，他可从未听闻家中有囚禁少女的情形。

不过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她却也隐隐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安。

小丫头看晏明香神情不定，心中越是慌乱。可也只能慌乱，却不知做什么才好。

好在半晌之后，晏明香的神情渐渐平复下来，抬眼瞅了小丫头一眼，露出温柔的笑容：“我没有怪你，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劳烦你去找鸨母过来一下，我有些事要问她。”

听到这话，小丫头如临大赦，心中雀跃起来，忙不迭站起身说了一声“是”，就转身如粉蝶飞花般跑向了前庭。

晏明香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冷冽起来。

这件事她一定要弄明白。

鸨母转眼间走来时，晏明香心中早已有了盘算。见她神情泰然自若，鸨母那慌乱的小碎步也稳当了几分。人还未走到眼前，就笑着大声说道，“晏姑娘，找姆姆来有何事呀？”

晏明香莞尔一笑，“鸨母请坐。”待鸨母落座后，她又说道，“今日请鸨母来，是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

“关于那块玉牌。”

听她如此一说，鸨母的脸色顿时慌张起来。而她毕竟出身风尘里，整日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年轻时虽未当过花魁，却也伺候过形形色色的人，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不知多少人的器物在她身子里走过一遭，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深谙，是以这慌张的神色也不过一闪而过。

但晏明香却立即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慌张，反而轻笑起来，“我只是想知道，我终究会是谁的女人。也想问问他，既然保我，为何又不替我赎身呢？”

她语音婉转温和，但字字透着不容置疑的逼迫。鸨母虽然久经风尘，心中却也禁不住这样的迫问。不得已她将那块被她藏在衣衫里面暗兜中的玉牌拿了出来，递给晏明香。

晏明香接过玉牌仔细端瞧，刹那间却又呆住了。

玉牌的正面雕刻着一头展翅的雄鹰，雄鹰的胸口篆刻着一个“白”字。而背面则雕刻着森然如狱的大门，大门正中则篆刻着一个“杜”字。

这显然是那大纨绔的腰牌……与晏明香先前所猜测的截然不同。

不过她既出生在赤霄镇巨富之家，天生便聪明伶俐。转念之间，她好像有想通了什么。于是笑着将玉牌递还给鸨母，“原来如此。他不赎我的身，也确有道理。”

鸨母接过玉牌赶紧揣进暗兜了，左顾右盼看到除了小丫头外，四下再无旁人，才松了口气。又换作一张菩萨脸，劝慰道：“人生一世，短短几十个春秋。何必计较太多？能被杜公子相中，就算无名无分，也比很多人有福气得多呢。”

“鸨母说的极是。我也自然是个知命的人。”

听晏明香如此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