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勤政楼上,李隆基紧张得双手握成了拳而不自知,身后的一干重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哪怕是见识过陌刀阵威力的高仙芝也不例外,因为下面不是他的爱将李嗣业,只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而对方却足有数千人之多。
从楼上看下去,那个小小的阵型,犹如一滴鲜血滚落到墨池中,周围的墨水拼命地想将它融化,血滴却执着地游来游去,每每看似被淹没了,马上又探出头来,顽强而坚定地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着,被缚在马上的李瑁!
“朕的儿郎在下头拼命,就连蕃人也在出力,朕只能在这里看着,诸卿,难道你们能够眼睁睁地等着他们死伤殆尽么?”
天子的话不能不答,高仙芝与王难道首先站了出来,抱拳回道:“臣等愿往。”
哥舒翰却提出一个众人心知肚明的问题:“若是贼人见势不妙,以寿王相胁,臣等该如何做?”
李隆基看了一眼下面,冷冷地说道:“寿王若是没于阵,当赠太子。”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哥舒翰马上答道:“还是臣去吧,诸王的扈从都到了,臣愿领他们,侧击叛军。”
李隆基看一眼楼下从十王府方向过来的人群,大部分都是各王的护卫,领兵的既有皇子也有皇孙,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倒也颇具声势。
“陈玄礼,从你的人里挑些精锐,随哥舒翰去,高仙芝、王难得,你们去收拢残兵,待罪立功。”
“臣等遵旨。”
四人一齐答道,李隆基的视线,紧紧盯着被大队胡骑围住的那一队人马,只有偶尔显露的一抹红影,才能清楚他们的位置所在。
位于阵头的刘稷已经浑身浴血,其中有多少是自己的,完全顾不到了,这种硬碰硬的突击毫无花哨可言,打得就是一个气势,一往无前。
三把陌刀在刘稷的指挥下,如同绞肉机的转刀,不断地将蜂拥而来的胡骑砍倒,三人踏着整齐的步子,挥刀斩落,将后背和侧方交与了后面的弟兄,这样做能最大的限度地节省体力,然而随着伤亡的增加,总有遮护不到的时候,当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时,便知道陈金又中了招。
刘稷估算了一下,马上做出了决定。
“你二人退后,专心护旗。”
说罢,自己大步上前,踩着一匹还未断气的战马,高高跃起,一下子到了那些胡骑的头顶。
“受死!”
狂吼声中,陌刀在空中交错斩出,两名胡骑被从天而降凌厉刀光摄得睁不开眼,只得下意识地举刀去挡,刀锋落下,沉重地力道震得他们手臂失去知觉,眼睁睁地看着刀锋当头而至,破开皮裘和铁盔,直落眉心。
少年一招得手,身体猛然下坠,落到马群中,此时隔着后面的军阵恰好两步远。
“嗬!”
不等刀势变老,刘稷便借着下坠之势挥舞开来,以他为中心大约两步以内的事物无不披靡,在那些胡骑看来,那简直就是一个不断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光球,这些号称不畏死的悍卒,终于生出了怯意,无关心志,完全是一种生命的本能,胯下的战马无论怎么鞭打都不肯上前,他们的犹豫使得后面的人挤在了一起,刘稷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再度发力,身体一矮,以一只脚为支撑,双手抡着刀柄猛然转了一圈,只听得马儿的嘶鸣声连连响起,不知道有多少匹失足倒了下来,他却瞅准一个方向,一个贴地前滚翻,连人带刀避开那些倒下的人马,向前冲了一大步,可是没等再度施展刀法,一个黑影从上至下扑过来,手中的长刀发出摄人的寒光。
怎么办,此时的他要么弃刀闪避,要么用刀身去挡,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将意味着陷入缠斗,对于身陷重围当中的他来说,都是足以致命的。
刘稷一咬牙,拖刀上挡,就在两刀即将交锋的一刻,一只长槊从身后刺来,平平刺入那个胡骑的胸膛,将他整个人挑在了半空中,杨鹄子?
“刘五,你只管奋力向前,余者都是某家的首尾。”
“还有某。”
珲瑊与仆固砀双骑拍马而至,踩着他之前开辟的通道,挡下了所有的长刀。
机会一闪即逝,刘稷顾不得道上一声谢,长身而起,再度挥刀前劈,将挡在身前的一个胡骑斩落。
原来是后头的溃军到了,他们的加入,大大减轻了小队的压力,同时也适时地补充了他们之前的伤亡,这只原本只有五十人的小队伍,一下子扩大到了近千人,而叛军却要同时面临数个方向上的攻击。
前路不通,其他的路又被堵住,孙孝哲终于觉出了一丝危险,那个少年不要命的攻击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极大地鼓舞起了其他唐人的斗志,而已方以少打多积攒下来的锐气正在渐渐消失,就连之前被击溃的那些禁军,也重新投入了战斗,后面还有多少人?他不敢细想。
其实与刘稷一样,他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