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客厅，环顾四周，发现空无一人。一切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的屋子里，仿佛它们的主人未曾离开。我忽然瞥见桌子上压了一张字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福克斯那有些潦草的字迹：

“伊莎贝尔?克里斯蒂娜和独孤暄：

我相信你们是首先在我们失踪后看到这张纸的人。请放心，我们都还好。

因为招魂塔的毁灭，我和二大爷虽然都曾是不死的鬼，可如今也要面临着死亡。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况且我们都早已经历过。但为了不让你们担心，还是特地留了个言。

二大爷从理查德的藏书中得知，如果招魂塔消失，在任何情况都是最好的前提下，鬼最多能再活十二年。对于我们来说，那个日子已经不远了。其实，对于天地万物来说，终结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话题，也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既然无力做出改变，那就坦然面对。只要今生无悔，就无憾了。

但是我并没有。至于为何，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你知道为什么在最初的几年里，我和二大爷一直缠着你，即使你明确提出了分手，我也坚持在你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蹲点守候吗？你一直都不会知道，我也不想让你知道。真理会确实一直在策划暗杀我们。

你有可能会觉得我这是在为之前的行为开脱，但如果你还记得那次的‘海泊河灵异事件’，疑问就迎刃而解了。在此之前，我数次看到过有身着白袍、手持弓弩的人如幽灵般出现在不起眼的角落。他们看到我，都是射来一箭就凭空消失了。而那一天，有七八个天界杀手出现在河边，将我团团围住。我将手里的一瓶钾钠合金倒进河里，发生了爆炸。等我起来，那些家伙就不见了踪影。虽然碱金属入水极其危险，但如果我不那么做，几分钟后从此路过的你就会更危险。

因为要经常对抗他们，我把浓盐酸、氢氧化钠、硝酸银、三氯化铁……都溅到过手上、身上，甚至眼睛里。但我并未从此停止。终于，在第五年，我再也没有见过那群已经被我打怕了的杀手。我就安心了。

如今，我们时日无多，也不像再打搅你们。所以，对此次的不辞而别，请多多见谅。而剩余的化学药品，如果你们没有驾驭它们的能力，就请按我笔记本最后一页上写的步骤进行无害化处理。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泰戈尔

福克斯?尼古拉耶夫”

我愣着，全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许久，我抬起头，看着墙壁正中间裱着的尼古拉耶夫家族家徽。下面写着一句话：“在别人幸福时，报以微笑；在他人痛苦时，伸出援手。”而再下面，是福克斯的笔迹：“在自己幸福时，与人分享；在自己痛苦时，独自承受。”

福克斯没有告诉我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我也知道，凭他天马行空的创造力，我们是找不到他的。我茫然地在屋里踱步，看到了福克斯的化学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一行行歌词。

一曲《十年》，曲终，人散。

窗台上，烧杯里，硫酸铜、氯化亚铁、高锰酸钾、氯化钴……彩虹一般的各色溶液暴露在空气中，有一些已经开始结晶。旁边，一块橡皮大小的心形铁氰化钾晶体在阳光下闪烁，血红色的晶体映照出迷人的光辉。我拿起来，仔细端详，却总觉着这颗心在滴血。

书桌上一个标签已经模糊的细口瓶，隐约看出写的是氢氧化亚铁，但已经变成了红棕色，漂浮在溶液中。试管架上有粗有细的试管刷得很干净，整齐地按大小摆放。但最小的一支不见了，回头一看，原来它被放在一个空烧杯里，里面保留着梦幻蓝色的氢氧化铜沉淀。

一切如此静谧，午后的阳光洒进室内。突然一声炸响，原来是集气瓶中的氯气和氢气发生了反应。我闭上眼睛，幻想着这间屋子的人还没有走。或许下一秒，他就会拍拍我的后背，出现在我的面前。

然而并没有。我睁开眼睛，泪水从脸颊流下。

……

“今生奈何未了情，来生为你不做鬼。”这句承诺，我收下了。虽然你不属于我现在的生活，但若有来生，一定把这个机会给你。

只是，在来生，你还会记得我吗？

我想，一定会的。福克斯?尼古拉耶夫，伊莎贝尔?克里斯蒂娜在来世等你。

“时光匆匆，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

那些不该错过的人、不该错过的事，都很巧妙的被我避开。

如今，一切都只能在悔恨中叹息、在惆怅中神伤。

也许，这就是我的人生。

若有来世，一定不会再度在有意无意中将这段缘分失去。

一定。

你的名字，是我内心最美的印记。

人生谈不上完美，只因缺了你。”

这句留言，我写在一张纸上，夹进了福克斯的笔记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