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再度缓缓隐去。
「…——此次卑职未能完成任务,请督座降罪。」
「详情我已听那良奈汇报过了,既然连东宫都淌了这趟浑水,凭你们二人又能如何。」
「督座……」
「还有事……?」
「啊、不。只是卑职个人的猜测而已。」
「说。」
「此次东宫的应对的确出乎意料的迅速,但考虑到幕后人与那女孩的瓜葛,倒也在情理之中。倒是那女孩自身的表现有些让人介意……」
「……继续。」
「从被捕到入狱,提审,其人的表现,不像是正常人遇到这类事情时的反应,简直…就像早已确信事情会发生般。特别是审讯中,不仅将能够推翻罪状的有利证据刻意隐藏到最后,还不断通过问话巧妙诱导审讯的走向,若非事先已成竹在胸,卑职实在很难想象世上能有这等急智……」
「你想说这事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你想说…包括囚狱司,樱塾和东宫在内,甚至连我都为这样一个卑贱的达特利玩弄于鼓掌?」
「请督座恕卑职失言。但卑职还是斗胆请督座三思此次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你说的那个达特利女,现在在哪里?」
「据手下人不久前回报,出狱后,对方似乎并未直接返回樱塾,而是只身一人朝东南方向去了,尚还不清楚其人真实目的何为。」
「东南……?若说歌乐都东南隅,能想到的地点便只有两处,一是凤藻阁。而另一处——」
老槐花铺。
与王城脚跟处的城下町无论何时总是冠盖相属、车马如龙的雍容气派不同,自「降仙桥」那铺制得极为整净的木质桥面一路行来,桥栏被濡shi后的那抹朱红却更见明艳。桥头的柳荫深处,略显陈旧的青布酒招正没精打采地耷拉着滴水的头颅,连带着沿街那些林立拥挤的茶馆酒肆遂也显得面目有些恹恹。连日来的阴雨绵绵,让这条原本人气不绝的庶民们的欢乐街就像路旁中了暑的庄稼汉般潦倒不振。
说起老槐花铺,驰名遐迩的特色风味之一便是当地的一种什锦酥皮烧饼。馅儿分为咸甜两种。甜馅儿混合了紫甘薯,黑芝麻,花生与豌豆黄儿四料,而咸馅儿则将蛋皮,黄瓜、酱肉丝儿和炸得焦脆的豆腐衣裹在一起,外层是烤得金黄酥脆、撒着点点黑芝麻的千层饼皮。
正冒雨赶路的白夜照,也是直至闻到街衢两侧冒着暖烟的摊贩上散发出的、逗引着路人腹内馋虫的炊饼香味,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一天一夜未进行过人类传统意义上的进食行为了。正好衣襟内还剩几个铜板儿,刚够她在路旁换上两个烧饼。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的酥皮烧饼,就算隔着两层油纸还是觉得烫手。
边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她才吃了没两口,一小块沾着馅儿的酥皮忽不慎从嘴畔掉了下去——还来不及感到可惜,忽闻「噢呜」一声,从身后弹射过来的一团黑影已飞快地将那块掉落的酥皮舌头一卷、舔入腹中;吃完还状甚不满足地拼命磨蹭着她的裤腿——却是只浑身脏兮兮、湿嗒嗒,头顶上还有几处癞癍的小土狗。
白夜照低头看着它;而脚下小犬那单纯无害、甚至莫名带着一丝信赖亲昵的黑圆眼珠子也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瞧。
原以为是只流浪的野犬,可在她蹲下身时,道旁却慌慌张张跑过来一对向她求情讨饶的达特利姐弟,似乎正是这小土狗的饲主。姐姐的模样不超过十三岁;绑在胸前的破旧褡袱里那个头大如斗的小男孩,则约莫五、六岁的年纪,长年的乞讨生涯让其面色青白,明显身患重病。
白夜照先是掰了一大块烧饼,喂给那头小土狗。得了喂食的幼犬更是兴奋得吭哧吭哧、摇头摆尾地绕着她周身直打转儿。
而一旁的达特利姐弟俩,也一直盯着那香喷喷、热乎乎的烧饼直吞口水。见状,她顺手将剩下的一块烧饼递向了对面两人。对方显然从未受到过如此友善的对待,很是吃惊,一开始还战战兢兢地有些惶恐。终于在千恩万谢地连连叩头后,姐姐接过烧饼后像生怕她反悔似的、忙不迭地与弟弟两人狼吞虎咽地当场分食起来。
白夜照轻轻一笑,耳边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一阵阴冷彻骨的讽笑:「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要不是老早就知道你是怎样的货色、本王还真会以为你还残存着几分人性…可你一开始知道就那男人根本没死,却故意放出假情报诱敌,那段影像…也是你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伪造的假象罢?一天到晚盘算着这种见不得人的阴湿勾当,到现在还来装什么乐善好施的善男信女?」
「蝠王说什么,那便是什么罢。我并没有意见。」见对方气定神闲、完全不打算接茬的模样,一拳挥空的吸血蝠王只得悻悻地转而问道:「这会儿黑灯瞎火、风雨交加的,你还打算上哪瞎转悠去?」
「去见…啊,不对。」白夜照直起身子,目光平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