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才回来啊?」
抬头望了眼此际短暂雨霁的天色,郝瑟先是示意一旁侍从将张开的纸伞收起,这才懒懒道:「又是塾里哪个窨井盖儿给掀了?还是下水道堵了?…哦,要是说你田辽君把到妹子了,那倒确实能算得上神行者界的一大奇闻。」
「嘿嘿…瑟少,瞧您,这一张嘴就是要来消遣我……」那叫「田辽」的男塾生腆着一脸狗腿的笑容凑上来,「咱家可是专程来向您透个信儿,今天有人发了『邀宴函』!」
郝瑟闻言哂道:「哟、这可『稀罕』去了…不会又是卓惊鸿荼罗他们几个罢?嘿嘿…每个月总是有那么几天不见点红、心里就不舒坦的家伙……」
听对方说得跟大姨妈般稀松平常,那报信的田辽可不依了:「这次可不一样!知道被发帖的人是谁么?——那可是咱锦国新立为储君的公子烨!而且人家公子座下可是二话不说接了宴函、明儿一早风雨校场『开宴』呐!」
略感意外地听到那个名字,郝瑟眸光微烁,这才与身后的白夜照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哦?那这场宴会,倒或许还值得一赴……」
只要存在着「阶级」与「差异」,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轧与斗争便无法避免——这点,即便是在一贯极力主张「一视同仁」、「有教无类」的樱塾亦难逃窠臼。
正如其他学塾,在过去,樱塾亦曾有过出身高级贵族的塾生与低级贵族的塾生之间矛盾尤为突出、而贵族塾生与平民塾生的冲突对抗更是到达极点、难以调和的一段黑暗时期。塾规虽然明文禁止塾内械斗及霸凌,但却并未反对塾生之间以公开挑战的方式解决争端——而所谓「请宴」,便是诞生自那个时期并沿袭至今,塾内一项不成文的「规矩」。
时至今日,「请宴」依旧遵循着一系列严苛几近君子之仪的流程:通常需要主动发起挑战的一方事先送出函件,或是在有第三者见证的情况下,对被挑战方口称「请为君宴」,是为「邀宴」;而决斗当日的「开宴」,一般亦是于公开场合举行。
而正是因为这项机制的存在,原本塾内诸多不见天日的恶性暴力事件,不少被转化成了维系名誉与尊严的良性正面竞争,甚至亦同时给予挑战双方以外的其余塾生一个观摩见学的极佳机会。因此每逢开宴,整个樱塾可谓气氛高涨不亚于任何祭典节日——真正棋逢敌手的豁命之战,岂非正堪比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大飨宴?
而无论是发起挑战者还是接受挑战者,亦无论双方的阶级身份之差,想来在那一句气度从容的「请为君开宴」中,似乎就已包含了对于胜败生死的豁达,对于对手最高的礼遇与尊重,以及,同为「樱塾学子」一员所能拥有的、全部矜傲与自持了罢。
在郝瑟为白夜照悉心讲解「请宴」由来掌故的一路上,清晨的风雨校场上已拥堵了大批前来围观此次「开宴」的塾生乃至教员,自然,其中的大部分人亦不乏欲借此一睹锦国新任储君风貌的心态。恰逢天公也肯作美,昨夜起时断时续的阴雨终是收霁,迎来了这片短暂放晴、一碧如洗的青空。
「还等什么!别磨叽、赶紧开打!」「就是!拿出点真本事儿来——!」「烨君加油!让那小子尝尝咱锦国人的厉害!」周遭热潮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起哄声包围中,校场中央的空地处,正立着一个身材结实精干、年纪约莫在二十上下的男子;而于其对面,依旧带着一脸宠辱不惊、平易近人笑脸的,正是不久前被立为王嗣的公子萧烨。象征着锦绶生殊荣的亮金饰锦,极为显眼地镶于其深紫塾服的领与袖处。
「一五八届新生,萧烨,应邀前来赴宴。」
「……一五七届,严渚赟。」虽身为对决的发起者,那严姓男子却显然无法像眼前的萧烨那般淡然,态度凝重甚至略见紧张地沉声道了句:「请宴——!」
「芳雪驿」,正如其名所示,其隶属的商号「锦源春」之创立者亦是毕业于樱塾莘莘学子中的一人。这名当年于神行道天赋并不突出的儒商,凭借着渊博的学识背景,不拘一格的商业天赋和过人的管理才干,最终打造出锦国传承最悠久、口碑最佳、经营触角最广泛的老字号。而那时他于不动樱上留下的刻痕,直到现在,仍引无数樱塾后辈景仰瞻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