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国,开元一百五十年春,万物生长之际,夜帝登基,大赦天下!
春雨过后,冷宫里更加湿冷透骨。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冷宫中,今日多出了好几个极有气势的贵人。
只有洛雪知道,这些人都是宫里的奴才。奉了自己“好妹妹”的懿旨,来送自己上路。
几个穿着宫裙,戴珠花的老嬷嬷,鄙夷嘲讽地扫视了一眼蜷缩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可怜女子。
“真看不出来,当年不可一世的皇后,也会像母狗一样活着,人尽可夫!”一个老嬷嬷斜着眼睛,尖酸刻薄道。
跪着的洛雪抬起眼睛,透过死草般的长发阴冷地盯着她。
望着洛雪淬毒的目光,老嬷嬷恶从胆边生,反正大皇子已死,这个废后,她又有什么可怕的?老嬷嬷抬起手,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洛雪的脸上,打得洛雪往旁边一偏,一颗牙和着血,从嘴里吐出来。
“还不服气吗?”老嬷嬷理了理珠花“你儿子都已经死了,还指望他登上皇位之后,将你从这冷宫里接回去?洛雪你的美梦该醒了!”枯瘦的手从后面的太监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朝着洛雪的面前一扔。盒子跌落在地,从里面咕噜噜地滚出一个头来…
羽儿!这是她的儿子——夜羽!
“不…”一声悲鸣带着心头血,从她残破的嗓子中挤出。无尽的恨意滔天而来,凝成巨浪在洛雪的眼中翻滚着。痛意,蚀骨断肠的痛意在她浑身上下游走,又是一口血从她唇边溢出。
她跪着爬到头颅面前,将干硬的头颅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眼底腥红如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等羽儿长大了,就帮母后报仇,让那些害过母后的人都下地狱…”这些话历历在耳,但她的羽儿已经死了。
是洛熙,一定是洛熙干的。只有洛熙毫无顾忌,任何挡了她荣华富贵之路的人,她都会毫不手软的除去。自己已经成了废后,成了宫中的野狗,她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儿子?“洛熙,就算做鬼,我也绝不会放过你!”看到她这副疯癫的样子,老嬷嬷的心底有些发毛。
“行了,时辰到了,将这个疯妇送上路吧。”两个太监走了上来,死死按着她的胳膊。老嬷嬷捧出了盛满鸠毒的金杯,深褐色的毒汁泛着寒光,映出世间的薄凉。
回首往事——
定王夜寒,先皇育七子,七子各有千秋。偏太子多病,先皇又迟迟不肯改立太子,皇子夺嫡风云际会。他爱慕定王风华绝代,不顾家里劝阻,终于得偿所愿,却也将整个洛家和定王绑在了一起。
正因为如此,她尽心尽力地辅佐定王,从什么都不知的娇娇女到朝堂之事也会参与的王妃,出谋划策,也终于定下江山。夜寒登基那一日,立她为后,母仪天下,好不风光。
她以为她是最风光的皇后了,皇子叛乱平定,紫烟国根基不稳,匈奴来犯,邻国虎视眈眈,为了借兵,洛雪自愿去水凌国做人质,走的时候,儿子尚且足月,夜寒还说“朕会亲自将你接回来。”
三年后,她终于再回紫烟国,后宫中却多了一个美貌才情皆是上乘的熙贵妃——她的嫡妹。
入宫不久,熙贵妃便宠冠六宫。夜寒再也没见过她一面,到底还是走到了今日。夜寒一封圣旨,洛家谋反,太子被废,如今她这个皇后也要被废。得到一杯鸠毒,她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洛雪道“夜寒,你有没有良心?你我夫妻一场,我自问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当初你登基,是我洛家助你,你出征,匈奴来犯,我替你写降书,你想拉拢大臣,我跪求他辅佐。赴邻国做人质,其中苦楚煎熬,你回报了我什么?现在你屠我满门,死到临头,我便问你一句,为什么?”
“洛雪”夜寒皱眉,他的神情没有一丝动容,仿佛冷酷的雕像一般。“父皇在世的时候就商量对付几大世家,洛家功高盖主不可久留。是朕劝着父皇,朕多留了洛家这么多年,已经是多洛家天大的恩赐了!”
已经是对洛家天大的恩赐了!洛雪身子一晃,这些天她哭的太多了,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她对着夜寒一字一句道“为什么留着洛家?不是你仁慈,也不是你恩赐,你只是利用洛家的兵权来增加你夺嫡的砝码。如今江山一定,你就过河拆桥,你好狠的心!”
“洛雪!”夜寒怒喝一声,似是被戳到痛处。冷哼一声道“你好自为之吧,看在你我夫妻一场,朕赐你全尸,谢恩吧。”
洛雪慢慢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时间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一如当初的丰神俊朗。他是天下的明君,名正言顺的天下,是她相濡以沫走过来的丈夫。现在对她说“朕赐你全尸,谢恩吧。”
洛雪伏在地上,握紧双拳,这就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在宫中和熙贵妃为他争宠。到最后才发现,不是争宠,是这个男人的心从来都没有在她身上过…
看着越来越近的毒酒,洛雪摇晃着脑袋,不愿喝下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