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允常已经快被气疯了。

王宫里杀气腾腾，文官武将是纷纷告病，能不进宫就不进宫。宫女内侍，都缩着脖子垫着脚，恨不得自个儿每时每刻都被支到宫外去办差。

朱雀街上，上将军灵姑浮的府邸，早被王宫里的禁卫军围个水泄不通。

不忌讳的说，上将军府俨然成了一座奢豪的坟墓。

府邸后院最深处，有一道高墙，高墙一侧开了个仅容一人勉强出入的月亮门，门扉紧锁。透过小小的门缝，花木扶疏间，隐隐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

在府中上下的传说中，这个开满荷花的池塘是上将军灵姑浮亲自划定的禁地。

除了从主子到下人，无令不得擅入外，就连平时侍弄满塘的荷花，灵姑浮也从不假手他人，一旦得闲，便自己荷锄而入，彻日不出。

禁令刚出的辰光，府中的小公子带着两个小厮玩耍的忘了形，砸开门锁硬闯了进去，结果，十多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公子的生母，府上的三夫人仅仅是在灵姑浮面前哭诉了一下，便被锁进府中西北角的一间小黑屋，至今也未放出来。

由了这些令人悚惧的过往，现在的府中，莫说擅闯，就连清扫的仆役，也都远远的避开那道高墙以及月亮门。

时光荏苒，草木疯长，时至今日，远远望去，那道高墙早已掩没在疯长的草木当中，似乎荒芜已久。

池塘里的景色，到底是荷立亭亭，清幽雅致，还是残荷萋萋，寂寥破败，除了灵姑浮，自然便没有人晓得了。

忽然间，池塘里有两个光点亮了起来，越来越亮。水面犹如一面巨幅的镜子，将光点反射的熣灿夺目。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又将光点折射成五颜六色。

池塘边的大槐树，遮天蔽日。灵姑浮虔诚的跪着，五体投地，双股栗粟。昔日里高昂的头颅深深低垂，此时的他，没有人会认为就是那个挥斥方遒傲视群雄的上将军。

光点缓缓从水面上飘起来，雾气氤氲，一点点的抬高，变大，接近，直至停在灵姑浮的头顶。

一条巨蛟，通体漆黑。它的眼睛，犹如两团燃烧的火焰，令人不敢直视。

巨蛟俯瞰着灵姑浮，眼神漠然。

空气死一般的凝滞。

老槐树上栖息的各种生灵，都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生怕惹上飞来横祸。

跪着的灵姑浮，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

巨蛟读懂了灵姑浮的心思，似乎有些生气，它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声如震雷，白烟弥漫。

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没能扛住这个喷嚏，“喀嚓”被劈成两半。树上栖息的飞禽走兽再也不敢埋头装死，纷纷逃遁。

灵姑浮的头垂的更低了，事实上已经无力再低，再低也只能扎到土里去了，可他不是驼鸟，显然不具备这个技能。

“世界上没有人不想荣华富贵，没有人不想永生.....哦！这句话还是您巨蛟君说的。

我死死的铭记在心，便想着不停地为大王立功，以使大王能赐予我更多的权力与财富，这样将来也可以更好的为巨蛟君的大业服务，这应该没有什么错吧？

没承想，.....，那恶妇竟然一语成谶，五万大军毁于一旦。”

灵姑浮趴俯在地，老槐树的残骸枝技丫丫盖在他身上，幽灵般絮絮的说着。

巨蛟犹如一位权势炽天的帝君，又如一片电闪雷鸣的盖顶乌云，打完了喷嚏，又恢复了漠然的神情。高高在上，生杀予夺。

“好吧！我承认，那恶妇来大营之前，阎罗殿的判官大人便来找过我，他似乎很乐见越国的五万大军被倾覆摧毁。

可问题是，巨蛟君与判官大人不是一个阵营的吗？难道就因为我暗地里执行了判官大人的命令，巨蛟君就一定要收拾我吗？”

灵姑浮仍在絮絮。

巨蛟的鼻息深沉了起来，白雾呼呼而出，涎水直直滴在灵姑浮的头皮上，腥臭弥漫开来，头发大块大块焦灼脱落。

雾气层层叠叠，厚重如同实质，笼罩了灵姑浮的周身，浓郁的腥臭随雾翻滚，死死缠绕不放。灵姑浮万念俱灭，似乎看见死神正挥舞着镰刀准备收割。

“巨蛟君，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老槐树断成两截的树杈上，一袭黑袍幽冷出现，森森的腔调令巨蛟抬了抬头。

被死亡恐惧死死压住的灵姑浮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地狱判官的现身，说明他灵姑浮对某些大人物还有一点用处，今时今地，他大约是活下来了。

巨蛟火焰般的双眼恨恨地盯着那袭黑袍，身躯奋力一扭，仰天长嘶，声波震得池塘里的花草树木瑟瑟发抖，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这声长嘶，充满了愤恨，似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巨蛟抖抖嘴边的长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