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欣很怂。

方成欣觉得自己很怂。

初三学期末了转来两个插班生，一个天天睡觉一个天天看一块钱一斤的网络小说。方成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墨滴会做布朗运动的那种预感。于是他在日记里问老班为什么班上会来这样两个人。老班语焉不详。方成欣只能作罢。

人都是独立的。但有其社会性。这完全不冲突。当两种不同的态度遭遇的时候，不论是同化还是两败俱伤，总是会有反应的。于是一些变化在2班悄然发生，当方成欣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深陷泥潭，无力回天。

很多年以后方成欣回想那一段时间，觉得无论是校区的迁移，插班生的到来，还是老班的态度，中考的压力，一切来得都是那么地凑巧，而成长又是那么得猝不及防，没有一丁点准备。

方成欣打架了。

方成欣被打了。

一切由老班来评判。

老班很生气，气到可以看见甲状腺激素。方成欣说对不起。

老班更生气：“你对不起什么！”

方成欣说不该打架。

听到这句话，老班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说你先出去。

方成欣走出办公室，听到了踢倒椅子的声音。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怂啊，明明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没有一点错。非要说错的话，大概就是自己坐了三年的第一排吧。可这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事，分数可以提高，身高怎么提？方成欣想自己就是看起来好欺负，而事实是的确自己好欺负，打架从来都是吃亏的。从来都是。

林鹏问怎么样了。

方成欣说不知道。

林鹏说太欺负人了，绝对不能饶了他。方成欣笑了一声说，怎么着？打他一顿？然后他再找人？说到这里方成欣心里有点苦，他认识的人肯定比我认识的人会打架。

林鹏说，我相信老班。

方成欣没说话，他还想着刚才的问题。不论怎样说，自己的确是打不过别人。爸妈也会很伤心吧？方成欣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手小身板，想，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兔子说同桌你怎么了，方成欣说没事。陈强回来了走到方成欣桌前，说对不起。方成欣说没事。陈强说老班找你，方成欣嗯了一声走向办公室。刚走出门听见兔子问林鹏怎么了，方成欣想让林鹏别说，步子停了一下但还是向前走去了。

老班问他向你道歉了吗？方成欣说道了。老班说你再说说怎么回事。方成欣想了想说，昨天晚上我正在洗脚……老班说停，再往前。方成欣说再往前？

再往前就是昨天上午课间了。方成欣知道是从这里开始的，但他觉得没劲，他不想说。

所以方成欣说再往前就不知道了。老班说他说你看不起他。方成欣想了想说我是看不起他，但我没说过。老班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就问你为什么看不起他？方成欣心想因为他影响小林神学习，但他不能那么说。方成欣说因为他不好好学习，还影响别人。那你就看不起他。谁这么做我都看不起。老班说你别想那些，这次的事先这样，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复习。方成欣心里突然觉得甚是委屈，张开口却说出来知道。老班让方成欣别往心里去，回去好好学习。方成欣说嗯，心想林鹏说他相信你。

方成欣又一次走出办公室，走回教室。走到教室外的玻璃的时候瞥见陈强正扭着头和小林神说着话。他们在说什么方成欣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陈强插班进来的座位是在小林神前面。而方成欣距离小林神勾股定理算完正好是5个单位长度。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小林神打水。也不妨碍小林神和同桌交流。方成欣拜托小海在学习上多帮帮她，小海说一定，毕竟是同桌。

陈强坐在小林神前面一天天看小说。后来开始和四周说话。小海说小林神不想耽误学习，但是总是被打扰。方成欣想起老班语焉不详的态度和为了插班生不感到不公平全班重新排座位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所以在一次课上他看见陈强扭头和小林神讲话之后的课间他找了他。方成欣说你别打扰她学习。陈强说你算老几？方成欣说我在我家老大，我说你不要打扰她学习。当陈强嘴里蹦出脏字的时候方成欣第一时间对小林神说：“你捂住耳朵。”小林神捂住了耳朵。

理论的结局是上课铃响了，晚上陈强找了方成欣，第二天老班大发雷霆。

可是变化已经发生了而且不可挽回。方成欣不会知道这件事给自己发生多大的改变，就像方成欣不会知道那天小林神和陈强在说着什么。

成长总是猝不及防。好坏交给时间评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