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轮皎洁明月如同玉盘,静怡的悬在夜空。破空之声响起,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月下掠过,速度之快,使得黑色的夜便如春风临池,泛起一阵涟漪。
涟漪尚未平复便被冲破,数十道黑影接踵而至,间或有鹰啼鹤唳,撕碎了夜的宁静。
宁可曾经在梦里飞过无数次,但是没有一次是以这种方式进行的。
灵羽宗虽因各方面的条件不足,天罗大阵无法发挥原有的威力,巨雕将他衔在口中,成功突围,但还是没有完全摆脱困境。御禽使一路穷追不舍,渐渐的分出了实力高下。
宋成荣的玄鹤乃是人间异种,初生时羽色全白,头顶丹冠。数十年前宋成荣择灵选了这只丹顶鹤时,它灵智方开,一身羽毛如同雪花,白的耀眼。自入了灵羽宗和宋成荣一同修行,道行渐长,羽毛渐渐的转为黑色,便如人类老翁耄耋之年反生乌发。如今它通体尽墨,正是已然到了化形的要紧关头,与人类相较,实已达到六品温养之境。是以虽是后发,反而先至,已与巨雕追了个首尾相连。
在他之后,七队灵禽之中以隼速最快,兼之巨雕曾狂虐褐隼,是以众御禽使同仇敌忾之心大作,在首领陆乘风的带领下衔尾狂追,不留余力,仅仅落于宋成荣之后。
秃鹫向以耐力出众闻名,初时其速不显,但自巨雕破阵至此,已然飞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秃鹫愈追精神愈长,已然和灵隼处于并驾齐驱的位置。秃鹫首领关山早已算定,只要再飞一个时辰,他们将完全超越灵隼的位置。至于剩余的灵禽或因速度受限,或因后继乏力,此刻早己遥遥落于身后,几不可见。
空中罡风凛冽,有白头巨雕当先破风而行,在它的飞行轨迹之内风阻甚小,灵羽宗众禽体力消耗不多,眼看就是再飞一两个时辰,也绝对不成问题。但宋玉莲尸骨未寒,尚未收敛,宋成荣既己追上,又怎耐得下性子再跟。
宋成荣流云诀展出,无视罡风正劲,在玄鹤背上闪得一闪,凌空将矮矮胖胖的身体挪移到巨雕背上,足下似乎生出了吸盘,牢牢立定。宋成荣体内灵元流转,双目中湛然露出金色神光,紧走数步,来到巨雕颈肩交汇之处,提起右足轻轻踏下,大喝一声:“坠。”
以巨雕身形之庞大,超过宋成荣不知凡几,两者体态相差悬殊绝非道里可以相计。但宋成荣一足方自踏实,巨雕便如泰山压顶,流星落地,飞行之速骤减,从半天空中直往下掉。
宁可以神识控制体内灵元外放,在自己身前凝出一个无形的气盾,漫天狂风无法直接吹袭到他的身上。刚刚有些沾沾自喜,便发觉巨雕直坠而下,一颗心仿佛要从腹腔中直蹦出来。抬头望去,月光辉映,巨雕眼中红光大盛,雕背翎羽根根竖起,便如一片刀山,绞向宋成荣。
宋成荣足下不动,体内灵元急速运行,身上长袍如打足了气一样向外鼓起,双手如怀似抱,舌绽春雷,又是一声大喝:“御!”竟是硬生生的接了巨雕这一击,全身上下安全然无恙。
巨雕飞行速度既减,身后玄鹤便己临身。两只钢爪伸出,透过竖起的羽毛,在雕背之上狠狠的一抓,顿时撕裂了皮肤,抓开了两个血口。此时,灵隼、秃鹫俱己赶上,在空中将巨雕团团围住,一拥而上,尽力攻击。
巨雕自从当年被囚,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待瞥见玄鹤当年好似也曾参于擒它一事,更是火冒三丈。当下将身一拧,于空中就像是一只陀螺般的急旋起来。
宁可便如同骰盆中的骰子一样,忽而朝天忽而朝地。倘若漆黑一片,倒也分不出天上地下,偏偏明月高悬,便连地面山峰上的树都看的清清楚楚,巨雕这一转,直让他觉得脑中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仿佛下一刻便要晕倒过去,但扑面的狂风又令他不得不保持着分外的清明。
夜色里,天空中,月光下。宁可的神识第一次离开身体,游荡在天地之间。
好像无数次的梦里,他在飞翔。
他看到巨雕的急速旋转,巨大的双翅依靠旋转的力量,象是甲三手中的长鞭挥舞,带起了比罡风更为狂暴的力量,在空中形成了一股飓风的漩涡。灵隼、秃鹫,不需要被直接抽中,单单这狂暴的力量,便足以令它们的翅膀无从借力。
它们中的一半象是无舵的小船遇上大海的风暴,无法控制自己的航向,只能随波逐流,驰向漩涡的中心。那里,是比漩涡更为可怕的巨型钢爪——对于禽鸟之类而言,哪怕是已经可以化形的巨妖,最厉害的攻击方式不是苦苦修炼得来的妖术,是且只能是它们的本体。以巨雕的修为,普通的灵禽一旦落入它的双爪,只有一个结果——死亡。
宋成荣在雕背上再也立足不稳,他没想到这巨雕如此的刚烈。他的“坠”字法诀已然炼到了七品胎动上境,一步踏出实有山岳之威。以巨雕最多只到六品温养大成的境界,居然无视这整整一个境界的差距,硬生生的施展这风暴漩涡。只要他痛下杀手,巨雕实有颈断肩折的危险。
他不想要它的命,所以只能退而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