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心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多聪明的人，所以他也从不把人当白痴。

小时候幼稚的认为只有自己是特别的，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他上高中，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墙角打，原因是路见不平，为一个将要被非礼的女同学出头。事实证明，现实并不像故事一样美好，姑娘没有以身相许，小混混也没有纳头便拜，被打得住了两个星期院的沙心幡然醒悟。

唉，原来我也是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垂头丧气地给父母说了心事，却被老爸一巴掌拍在头顶，瞪着他道：“什么叫普通人而已？普通人还不够你臭屁的呀！”

沙心愣了很久，现在想想，只觉得好有道理。

没有人比别人笨，你以为人家蠢只是你以为而已。

就像已经魂飞魄散的卷帘，老实如他内心里依旧藏着一个清澈的清流河，谁能比谁蠢呢？

更何况，那个人是玉帝。

看着仙亭内负手而立那位天威浩荡的大帝，沙心知道，自己特异的表现已经让他非常怀疑了。

他也许看不出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但他却明白有些事，不能继续按照设想去做，需要变动了。

“你为何要对抗朕的旨意。”玉帝淡淡的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听着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沙心知道，帝心难测，无论是人间帝还是天帝，都是万中无一的存在，他们的心思，猜不透。

“臣不敢。”沙心低着头回到。

玉帝侧过身子，轻描淡写的看了沙心一眼，像是要将他从骨子里看个通透。

“你有什么不敢的，私闯天河，强取弱水，调笑女官，威胁门将，下界之后更是劫持法场，轻慢黎民，违抗天命，护持妖邪，嗯？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

沙心不听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但哪一件，他都自问做得问心无愧。

“看你神色无异，果然是心志弥坚，难怪可与天蓬对饮，敢给老君烧炉，不惧杨戬神威，下一个是谁？李靖？哪吒？”玉帝愤而转身，高大的身子带着巨大的压迫力直面沙心，哪里像是一个软弱的宫廷仙？

沙心不由得想起了东华山上，那几位身份难明的老人的话，这天庭，那灵山，才是真正的逆天之地。

“卑职一时糊涂，请陛下赐罪。”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告诉沙心，大多时候，别人怪罪你时想的并不是听你如何解释，而且需要你的悔意。

有时候，沙心觉得仙哪里像什么仙，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活得更久的人罢了。只是为了某些目的，斩断情感，磨灭欲望，更加纯粹的人。

但剩下的那一点纯粹，已经是这些仙人们曾经留下的全部了，他们会穷尽手段去实现它，守护它。

沙心不知道玉帝留下的是什么，至少他能看出他的怒意。

那种设想好的一切却没按计划进行的愤怒，而不是冲撞了他本人，甚至是与雷公电母对峙打架这种事引起的不满。

“你是巴不得朕降罪于你吧！”玉帝见沙心一直沉默着，自己也像是没了兴致，再次转身，只给沙心留下了一个背影。

“臣不敢。”

“也罢，你那只妖孽在王母之处，告诉朕，瘟癀昊天大帝与她有何过节？知道了她的存在竟然差人找到了你府上。”玉帝突然发问，表情甚是疑惑。

原来如此。

沙心松了一口气。

别的不说，至少玉帝目前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他觉得，有必要投桃报李。

“遗珠脸上之煞乃是无意中了瘟癀昊天大帝之毒所致。”沙心回到，并没有撒谎。

玉帝点了点头，喃喃道：“难怪，瘟癀昊天大帝之毒号称无解，中者必死，不仅肉身泯灭，神魂都将烟消云散，没想到那只妖怪竟然活了下来，想来是坏了他的名声。”

名声？

就为了一个中者必死的名声？就要讲一个侥幸没死的妖抓走杀了？

呼。

沙心轻出一口气，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越烧越旺。

幸好玉帝帮了他一把。

“多谢陛下援手。”沙心第一次带着诚意对玉帝行了一礼。

玉帝摆了摆手，说：“三十三重天乃是朕的三十三重天，与他何干，竟敢来此拿人，哼，把朕置于何地？”

沙心不知玉帝说的是真是假，只能躬身听着。

突然，玉帝话锋一转。

“这是最后一次，你若是再有不当之行，朕将恕罪并罚。”玉帝的语气毫无波澜，但却让沙心暗自警惕。

“是。”

玉帝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那一重一重高的天，那层层叠叠的仙宫，眼神并无欣赏陶醉。

沙心总觉得，他虽然是在看天，却又不像是在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