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从御书房出来时，浑身都已湿透。人言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差。四爷回到下榻的客栈，整夜辗转难眠，数着簟纹灯影，一直到了天亮。天才刚然蒙蒙亮，宫里就来了传话太监，命他即刻进宫面圣。

皇帝依旧坐在御书房内，道：“先皇的用意，朕或许猜出一二。朕且问你，可敢做一做武林盟主？”

四爷惊道：“草民惶恐。江湖上侠义之士大有人在，以草民一介微末出身，又怎能服众？”

皇帝道：“朕只问你敢不敢做武林盟主。”

四爷忽然狠心下了决定，昂首挺胸，道：“草民敢。”

朦胧的金陵在身后倒退，如梦似幻，似真似假。四爷来金陵这一个月的历程，不也正如身后的金陵一般，真真假假，如梦如幻么？短短几日功夫，他便从贱籍行商，蜕变成了钦定的未来武林盟主。

一直回到豫章境内的南通商行总店，商四爷都还沉浸在梦幻泡影的沉醉当中，迷迷糊糊的脑袋里，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仿佛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不知道如何挨到天亮的一般。

商严侍候在四爷身旁，眉梢上亦带着喜色，不住的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即今往后，老爷便是赫赫的武林盟主了。”

四爷连连摆手，呵呵笑道：“商严呐，老夫离武林盟主，还差上那么一步呢。”他扶着长髯，笑道：“陛下只让老夫先行回来，至于后一步的计划嘛，自然还要等天使传达。”

商严道：“距离紫泉剑一年之约，已不足三月了。只消三个月之后，老爷便是板上钉钉的盟主了。”

四爷摇头道：“江湖中人性嗜杀，又烂赌命，十个人里，起码有七个亡命之徒。这三个月，只怕不好过。”

商严道：“老爷，你可曾听说了邪云教的消息么？”

四爷道：“老夫连月奔波于金陵和豫章之间，自然没空打听江湖消息。”

商严道：“邪云教主欧阳戬死了。”

四爷惊道：“欧阳戬竟然死了？”

商严点点头，忍俊不禁，道：“说来也可笑，当日孤渊笃离开红尘客栈之后，曾扔下一把剑，说，‘你们慢慢去抢吧。’那些人便以为孤渊笃扔下的真是紫泉剑。整整四百口人呐，除去孤渊笃杀掉的五十多口，最终能走出红尘客栈大门的，不到十人。”

四爷道：“莫非那把假的紫泉剑便是欧阳戬抢去了？”

商严道：“当天四百多人里，以五行派掌门武云、江南枭侠司马金、散魂殿主赵天龙、廷尉府余子闲，以及他邪云教主欧阳戬为首。武云、司马金和赵天龙三人，早早的被孤渊笃手刃，余子闲又不为抢剑而去，也早早离去。余下人中，又谁是欧阳戬的对手呢？”

四爷讥笑道：“他欧阳戬自诩为天下第一枭雄，想不到竟抢了一把假剑。”

商严道：“谁说不是呢？欧阳戬带去的邪云弟子，只剩了半个回来。他回到邪云教之后，闭关三个月，号称要参透紫泉剑的奥秘。”

商严竟噗嗤笑了出声，又道：“可笑他拿了一把假剑竟不自知，还妄图参破奥秘？他儿子欧阳广等了三个月，迟迟不见他出关，壮着胆闯进密室看时，欧阳戬抱着紫泉剑躺倒在地，人事不知。”

“他莫非走火入魔了？”

商严道：“他不是走火入魔，他是气急攻心。欧阳广好容易将他救醒，你猜欧阳戬第一句话是什么？”

四爷猜不出，问道：“什么？”

商严长引着脖子，一只手掌卡住喉结，发出烈鬼索命一般尖细而骇人的声音，道：“假的！”他又恢复正常的声音，道：“他就说了这么两个字，随后吐血三升。”说实话，商严模仿的惟妙惟肖，除了一张脸还是活人的脸，几乎快于临死的欧阳戬无两样了。

四爷“哼、哼”笑了两声，商严又问道：“老爷可知他说的第二句话是甚？”

四爷摇了摇头，商严道：“没了，欧阳戬刚张开嘴，还没说出第二句话，就一命呜呼了。”

“枉费了他一世的声名，死得还不如一个饿殍。”

商严忽然又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四爷不解，问他道：“又哪里可贺了？”

商严道：“武云被孤渊笃所杀，正派群龙无首；赵天龙亦死在红尘客栈，想必散魂殿此刻也忙于殿主之位的争夺；而如今欧阳戬一死，邪教也没了龙头。剩下了小猫小狗三两只，又何必放在眼里？试问如今的南江湖，又有谁敢来诘难老爷？”

四爷道：“江湖上历来卧虎藏龙，我们尚不能掉以轻心。”

“糟了！”忽然，四爷想起一件对他极为不利的事，忙道，“你我皆忘了一件事。”

商严眼珠子左转右转，最终还是摇头道：“不知老爷所指何事？”

四爷道：“你可记得先皇密诏曾说，待孤渊笃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