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夏虫语冰(2 / 5)

帝国拾遗纪 知雪蝉 7720 字 2017-09-23

但是她记得曾经见过他。

“我被你大父抓来,多亏你母亲照应。她怀着你的时候还经常来看我,被关在这里反而没吃多少苦,就是成日担惊受怕,怕你们杀我儿子。”

赵迁脸色煞白,天道果真好轮回,现在是住进这里,担心秦王杀他儿子。

当年囚居筑满燕屋雀巢,秋千索,旧宫墙,青石井已长满苔苍。

林荫蔽日,曾有一双小小男子汉骑着竹马折柳梢,浣衣少女扬眉春水笑。

“那时候邻院还住着燕国太子,小丹跟政儿,天天一起疯一起闹……”

太后嘴角漾起微笑,那时候她只有他的政儿,政儿也只有她这个母亲。

殷奴偷垂泪,她从未想到,那段囚客岁月竟是这一生最无忧的时光。

那时候小阿政会偷果子给她吃,闯祸了会央她不要告诉母亲,还曾拎根棍子挡在她面前,对着各国质子大嚷:“谁敢欺负她,我打断他狗腿!”

吾之人不可欺,吾之土不可犯,但凡吾之所有,旁人半指休沾,秦王天生如此。

八九岁他就懂得用力量构筑这座囚庭的尊严,用遍体鳞伤换来一众小伙伴胆寒。

待成为秦王,那双肩膀也义无反顾地扛起所有,拼尽一切捍卫国与家。

这一点,太后不曾完全理解,听闻故人未得善终,才算真正领悟。

赵国太后如何死的?

被乱臣从后宫拖到前殿,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拳打脚踢唾沫加身,终至白刃索命。

赵太后身丧飞龙殿,楚太后血染凤凰台,青云阁三位天姝,唯有秦太后全身而退。

为何?因为儿子。

嫪毐祸国大乱没有危及她性命,秦国宗族的唾沫也没有把她淹死。

当年那个小小的人擦去她的眼泪,说:“母亲莫哭,我来护你。”

早被忘却的承诺在不经意中已经兑现,儿伤母至狠,却也护母至深。

他必先是秦国的王,才能做她的儿,必先守国才能顾家,无国就无家。

“生儿如鼠,莫如生儿如虎啊!”

太后这声叹让赵迁很难堪。

他被秦王羞辱不配为君,又被秦太后羞辱不配为子。

为君为子害人害己,悔不该与她说亡国之悲丧家之哀。

他不知该如何送客,只能忍着不悦听老阿姨追忆往事。

青云阁主来觐见,与太后相视一笑,笑彼此原来都会老。

两个老姊妹倚在廊外晒阳,闲话少年红颜,叙说飘零辗转。

内室竹帘后,闺阁帷幕间,一双小姊妹还在憧憬着插翅上青天。

她们趴在床沿看狐奴喂奶,小东西狠命咂着**,疼得狐奴咬唇嘤咛。

庆都好奇地望狐奴白皙饱胀的胸脯,又低头看自己的一马平川,再转头——咦?还好,清河姐姐也是一块平板挂俩豌豆!

清河在发怔,魂回去年六月天,忆起与狐奴的初见。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未见先闻歌,声动满庭客,帘起窥得青杏尚小,帘落还眷灵狐归山。

娇俏的小姑娘以一曲《鹿鸣》夺了季芳,与如今的孩子他娘全然两个模样。

孩子来得太早,几乎要了狐奴的命,挣扎着活过来也憔悴得没了人形。

小东西忽然大口吐奶,又吐又哭,她红着眼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迁闻声进来,他也头回当爹,不仅没哄住,反弄得孩子哇哇大哭。

殷奴本在陪侍太后,听得婴儿哭闹,怕扰了太后心情就进来看看。

她抱过孩子轻轻拍背,不多时,孩子打了几个嗝就安静地睡了。

“吐奶是正常的,每次少喂点,一天多喂几次,喂完拍拍嗝。”

初为人母,不懂倒也不妨,令殷奴惊诧的是,母亲竟这么小。

“你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有了孩子?”

狐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也不懂殷奴为什么悲伤。

她越是懵懂,殷奴就越心痛,指着赵迁大骂禽兽。

这个狐奴能懂,赵迁还没还嘴,她倒先骂了回来。

“犯什么要辱我陛下?!”

“他这般对你,你还替他说话?!”

“他待我很好,不劳你费心!”

“好?做下这等事,造孽呢!”

“好不好自该我自己说了算!”

“你怎么……怎么不知好歹?!”

“我便不知好歹,又与你何干?!”

殷奴气得语塞,没见过被糟蹋了还帮人吆喝的。

她也犯不着跟没长全的井底蛙说天高地厚,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