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地处北境,与韩国中间隔着赵国和魏国。远水难救近火,就算他有心救韩,假道伐虢的故事重提,赵魏二国谁敢放他大军过境?”
“只有楚国,是个难题。”
“如何难?”
“楚国与韩国相邻,韩国一灭,秦国兵锋以韩地为营,可直指楚国腹地。颍川对楚国太重要了。”
“所以为今之计,要务是稳住楚国。”
“对!稳住楚国!必须告诉楚国,秦国意在报赵国之仇,楚王可高枕无忧。”
“那你打算如何与楚国交涉?”
缭狡黠一笑:“这,要看王上的本事了。”
“寡人?”秦王皱眉,看着缭毫不正经的坏笑,了悟:“寡人的本事,大着呢!”
秦宫,良辰美夜。
王后从华阳宫回中宫,琳琅坠叩楚国衣,越人歌接浣纱曲。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里唱的是一个不害臊的船家爱上一个不可说的王子。
小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哼了这一曲,她才没有爱上王子呢,她才没有悦君呢!
可是今夜,君,不请自来且等候多时。
自以为不害臊的人终于害臊起来,像是被捉了尾巴的猴崽儿。
秦王不熟悉中宫陈设也没带自己的书简,只能躺在床上看王后的藏品。
屈原的《天问》《离骚》《九章》《九歌》封存得整整齐齐,说明她不常看。
枕下搁着宋玉的《高唐赋》和《神女赋》,还译成了秦篆,想是爱不释手夜夜必观。
巫山云雨,高唐相会,神女自荐枕席的故事哪能让他看见?!
她猴儿一样窜过去抢了书,红着脸叽里咕噜抱怨了一大堆秦王听不懂的楚国话。
秦王白了她一眼,拾起宋玉另一卷大作《登徒子好色赋》继续拜读,当真读了出来。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绮文丽句从他口里出来韵味全失,王后忍不住用秦国话打断他毫无感情的朗诵。
“你怎么来了?”
“寡人不能来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王竭力止住把这傻姑娘骂一顿的冲动,答曰:“睡觉。”
“你睡觉去睡你的床啊,这是我的床,你占着我的地方了!”
“这是寡人的宫殿,如何就成了你的床了?”
“我……这里一半的东西都是我嫁妆,你不能动!”
“好,还你。”
王后不解风情,秦王也不必留下碍眼,扔书下床去取外衣。
他以为她会来留,抢衣裳烧衣裳什么的,拦门拽袖洒眼泪什么的,女人千般手段他什么没见过?
然而,没有。
一步一步又一步,走出寝间,步出正堂,眼见着一脚已经踏出宫门……
女官采薇忽而高声怒斥宫女:“还不拿素绢来,没见王后哭了?!都是死人啊?!”
事实上王后眼底一层雾还不需要绢巾来擦,少女心情复杂但也还不至于用眼泪表达。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王折身而返大步流星,门一关帘一拉把女人往床上一压。
“你……你干什么?”
“听说你哭了。”
“哪有?!”
“马上就有。”
……
啊——
王为乾,后为坤,是夜落雪无声,好似天与地悄然一吻。
十八岁,楚国公主终于成为真正的秦国王后。
风与露相逢,沙与泉相欢,鸾歌清声凤鸣天。
得妻如凰,自当感天喟地涕谢丈母娘。
秦国国书和王后家书一先一后送到楚国王廷。
尉缭起草李斯润色的国书,阐明攻韩只是为教训赵国。
王后家书则丰富得多,问哥哥好,问舅舅安,更要命的是给母亲的一封亲书,字里行间情思荡漾得山崩海裂,看得老太后都害了少女心思。
或许言语苍白不足以表达对哥哥和舅舅的情深意重,但是钱财可以。
楚国公主恨不得把咸阳宫都搬回娘家,秦王个败家子呵呵一笑:你欢喜就好。
于是楚王、楚太后以及楚相李园都收到了秦国王后价值连城的贺礼。
楚王把秦韩国书交与朝议,项氏一族主战,李氏一族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