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稀,秋风堪悲。
人间几多愁,唯有饮酒醉。
一身轻,几度昏沉。
枯鸦啼寒,人心惶安。
倒过一杯酒,苏慕安空对老槐敬酒一杯,一口灌下,烈酒烧喉,浑身泛起一股燥意,他一拍石桌,大喝一声“好酒!”
四周一片寂寥,没人回应他,就连秋风也止息,枯鸦也默然。
“我怕死?我不能死?我不敢?还是我不想?”
苏慕安仿佛醉了,他疲倦地趴在石桌上,自言自语,自问却不自答。
苏慕安,一心来此求修行法,为的什么?
渡那九百九十九个无辜女孩去达彼岸无色天。
所以他在自己内心始终给自己灌输的观念是不能死,一定要活着。
生命与死亡,两个对立的存在,可是,死亡永远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有人惧怕死亡,故而求仙问道,欲达长生。
苏慕安从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因故,他不能死,因生来本性,他怕死,试问人间多少人,有几个是不怕死的?
曾经何时,他本一心做个凡人,娶个贤惠温柔不需要他漂亮的媳妇儿,生个儿女一双,日子安稳平淡,一辈子安安乐乐,虽然如今他也不过十六岁,可想这些的时候他才七岁。
他一直觉得自己比常人更老熟,七岁那年他感觉自己有二十七,现在十六,他感觉自已经活了一甲子。
他想,活着真累,不如去死吧!反正感觉自己也活够了!
可他又想,不,我不能死,虽然我怕死,如果我死了,她们怎么办?我的良心又何在?
想死,却怕死,还不能死。
苏慕安觉得这都是有原因的,有理由的,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一切事物或者行为有了理由也便顺理成章了。
顺理成了章,心里也变有了谱。
心里有了谱,也便万事了然。
可清心的一番话,让苏慕安开始没了谱。
可他打心底却是不愿承认的,他始终认为自己对的。
可是对在哪呢?
苏慕安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他也找不理由了。
他很恼火,恼火自己此刻的胡思乱想,恼火自己的笨拙,恼火生死,恼火清心。他此刻只想一醉方休,他扔掉酒杯,提起桌下的酒坛,沽沽直灌,犹牛饮水。
……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有人早已看出了苏慕安身陷的困局,妙应真人是一个,或许清心也是知晓些。
那句“是你不想吧!”直戳苏慕安心底最深处,而苏慕安隐隐开始意识到了些什么,可仿佛便只是隔着一张纤薄的窗户纸,他能看看里面影影绰绰,却看得不真切。
或许还差一把刀,一把将这一切捅破的刀。
苏慕安其实一直有一把刀,可他从不出刀,他只出剑。
……
“顺的什么理?成的什么章?”
苏慕安陡然跃起,他仰天大喊,但却复又趴下,醉意酩酊,神情苦痛,他口中不停地念“顺的什么理,成的什么章……”
语声渐低,渐入梦境。
月转星移,旭日初升。
微暖的晨光照在苏慕安被露水沁湿的衣衫上,他浑然不知,依旧酣然沉睡,却怎么也睡不安稳,可也不想醒来,他,就如清心所言,他选择逃避,不敢面对。
一直到得正午,日上三竿,灼热似火的阳光烧的苏慕安浑身发烫,他才是愿意醒来。
提过酒坛,他晃了晃,犹有酒水晃荡,仿佛心满意足般,他竟是兀自笑了笑,继而举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往嘴中灌着酒。
喝完这坛子隔夜酒,苏慕安起身,他茫然无措的四下看看,有些陌生,也有些糊涂,他站了一会儿,望着大门,迈步而去,他觉得自己该出去走走,或者再去喝些酒。
……
贺连今日很高兴,是真的高兴,今天,他的兄弟,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便要来此与他结伴,再不用愁这里的清惨日子没法过了。
有兄弟,不孤独,有兄弟,大口肉,有兄弟,大口酒,有兄弟,大声喊,有兄弟,插两刀,有兄弟,小娘惹,有兄弟,横着走,有兄弟,霸王弓,有兄弟顶天地,有兄弟………有兄弟,不等闲!
靠在老瀑镇北门外的城墙边,贺连闭目怡然自得,口中哼着那会儿在帝都,他这兄弟自编的兄弟歌,回想当时风光,他默然傻笑,想想那都是意气风发,虽处庙堂天子脚下,却是一点也不比那些江湖儿郎拘束。
当真是。
美人在怀君子剑,烈酒烧喉大快刀。
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