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太阳晒到屁屁了。”
一双带着厚茧的大手,轻轻地给三个月大的葛凯琳换着衣服,嘴里还不停地唠叨:“宝贝儿,娘给你换上干净的衣服,这衣服太阳晒足足晒了一天,穿着是不是很舒服呀?娘还细细的揉了揉,软软的,不会硌着我家宝贝儿。”
每天早上,吴丽梅都要重复这句话。
这一个月来,葛凯琳都是只有吃,睡,拉三件事可做,连哭都没有劲儿,吃奶也是吃几口歇一会儿,吃一顿奶用的时间,是别人家奶娃娃几倍,多数时间没吃饱就累得又睡着了。
所以,这一个月来,葛凯琳就一直处在半饥半饱的状态,可又无可奈何,谁让她身体太弱了呢。
“起床了,太阳晒到屁屁了,娘,我妹子啥时候会醒呀?”
这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是葛凯琳的二哥葛凯武发出的,他比葛凯琳大三岁,天天像个跟屁虫一样围着吴丽梅转。
“你妹子不是没醒,只是她没睁眼睛而已。”吴丽梅不厌其烦的给小儿子重复着这句话。
“那我妹子为啥还不睁眼睛呀,我都快忘了妹子的眼睛长啥样了。”
“你妹子的眼睛可好看了,大大的,像会说话一样,你不记得啦,那次你说妹子眼睛好看,就用手去戳妹子的眼珠,想摸摸是啥样子,差点没把娘给吓死。”
葛凯琳听着心里非常想翻白眼,原来自己二哥这么不着调呀,只可惜自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别说翻白眼了。
“娘,我上学去了。”
说这话的,是这个身体的大哥葛凯文,今年八岁,在附近村里的私塾读书,还真是文如其名,说话文质彬彬,人也是温文尔雅。
吴丽梅叫住葛凯文:“你还没吃早饭呢,急啥,夫子和别的同学应该也还没去,你先吃了早饭再去也不迟。”
“没关系的娘,我带了吃的,边走边吃就行,夫子昨儿个教的课,我还没记熟,早点去也好趁着安静再记一会儿,午饭就不用给我送了,我带了两张娘煎的菜饼,渴了,问夫子讨碗热水喝就行。”
“唉,你这娃,就是太倔。”吴丽梅满心的疼惜。
葛凯文很好学,只可惜先天条件不好,记性太差。
所谓笨鸟先飞,他很能吃苦,在同龄人任性玩耍的时候,他兀自抱着本书啃读,夜深人静时,他独自点灯发奋。每天清晨,家里人起床时,他早已在院里边扫着院子,嘴里边嘟嘟囔囔默背功课。
“娘,今天妹子好一点了没有?”葛凯文怕吴丽梅再说起他上学的事,扭转话题。
自从妹子溺水救过来,娘亲总是偷偷流泪,要是自己上学的话题再继续,恐怕在自己走后,娘亲又会伤心一阵子。
“还是那样,折腾了这么会儿,你妹子都没睁眼,也不知是睡着的还是醒的,她自从溺水,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也没动,不知是不是真的,唉——。”
是不是真的憨了,葛凯琳自动在心里接了一句。
这一个月里,“憨憨”这个词,从葛凯琳的祖母董氏嘴里,不知冒出来多少遍,每次祖母说起,吴丽梅都会反驳。
其实,以葛凯琳现在的状态,吴丽梅自己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老大媳妇,咋还在屋里窝着咧,猪食拌了吗?鸡喂了吗?饭做了吗?”
葛凯文本想安慰吴丽梅几句,听着祖母一连串的问句,他把话又咽了回去,摸摸葛凯琳的小脑袋,嘱咐葛凯武在家不要调皮,用心帮娘的忙,扭头走向院外。
身后传来董氏的嘟囔:“念书有个屁用,不能当吃不能当喝的,还得浪费银钱,这书都念进狗肚子里去了,见了祖母连声问候都没有,哪像是读书人,还比不上那街上的流浪狗。”
她这嘟囔声可真不小,葛凯琳腹诽:“跟你打招呼又有啥用,还不是得你一顿讽刺挖苦。”
其实葛凯琳也很好奇,听葛凯文说话,应该不是不懂礼的人,为啥就对自己的祖母这么冷淡,一月个下来,她也没听葛凯文和祖母说过几句话,甚或祖母正在跟葛凯文说话时,只要是话不中听,葛凯文扭头就走,丝毫没有读书人的礼仪。
“啊哈——,娘,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清早的就听见你嚷嚷,真是的,人家昨晚练字练到很晚,现在眼睛还睁不开呢。”
说这话的,是葛凯琳的小姑,芳名葛丽娥,今年十岁,是兄妹里最小的。
董氏埋怨:“练字练字,一个女娃子家,字写的再好看有啥用,将来长大了还不是得嫁人,嫁妆也不会因为你字写的好看而少一文钱。”
葛丽娥不理会董氏的唠叨,跑来大嫂的屋里,看着大嫂怀里吃奶的侄女儿,用手戳戳葛凯琳的小脸,问吴丽梅:“大嫂,凯琳今儿个好点了没有,她哭了吗?”
吴丽梅摇头:“没有,还和往常一样,不哭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