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
梅花树上开满了粉白的花朵,在月色下,仿佛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华彩。
卷起一阵轻风。
梅花花瓣飘下来,落在卫觎的华裳上,落在罗本出神的眼睫毛上。
罗本眨了眨眼睛,花瓣悠悠滑落。
“昨天百花楼外面打起来了,一个天山派的高手和一个海沙帮的高手为了争剩下的最后一张进门牌打得很惨烈。”
他笑着问卫觎:“知道谁胜利了吗?”
卫觎摇头。
“是一个持伞的少年。天山派和海沙帮的人打得两败俱伤,却让他捡了个现成便宜。”
罗本又笑:“我还听说,这次会是神无月最后一次出场。百花楼昭告天下,神无月从此再不出现。啊,神无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我都快好奇死了!”
他忽然有趣地上下打量卫觎,道:“咦,咱们卫粽子清雅秀致,人间之龙,不晓得神无月会不会瞧上你呢?”这会儿曹操外出叙旧,他同卫觎说话便随意了许多。
卫觎没有笑。
他凝视着一脸欢快笑容的罗本,伸出手,将他额角微乱的发丝轻轻理好,然后问道——
“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点鼻音,有些怪异,却清远而好听。
粉白的梅花扑簌簌自枝头跌落在卫觎青色布衣长衫上。
卫觎用手指拈起一朵花。
他的手指洁白,但并不细嫩,指节清瘦有劲。
他苦恼地转着指间的花,埋怨道:“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吗?”
罗本仰起脸,说道:“我还想多瞧瞧这个世界,若是有缘我自然会去找你。”
卫觎摸摸他的脑袋,不语。
罗本心底一片凉,他挤出笑容,笑道:“我又说傻话了,让粽子为难。”
“能遇见粽子真好,就像有家的感觉。”他轻轻地说着,不让自己有一丁点伤心的机会。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粽子,你不是说过要回家吗?”
卫觎摇头。
罗本笑道:“我知道粽子哥担心我,不过你不回去的话,你家里人也会担心!”
卫觎的手指轻轻滑过他天真的笑颜,笑着说道:“不急。”
他还想陪他一段时间。
……
夜幕中的百花楼华丽而雍容。
锦绣场游人戏彩,太平境箫鼓绮罗。
花灯悬闹市,齐唱太平歌。
绚丽热闹的灯火映得洛阳城百花巷的天空一片红亮。
百花巷金吾不禁,乱烘烘的无数人烟,有那跳舞的,踩跷的,装鬼的,骑马的,东一攒,西一簇,看之不尽。
其中尤以百花楼为甚,走马花轿水泄不通。
红妆楼上,姑娘们倚着栏,隔着帘,笑呵呵,闹吵吵,贪欢十数里云烟世界。
小厮们在楼门口忙着查看客人们手中的进门牌,今夜只有拿着进门牌的人方能进入,可急得那些没有牌子的人团团打转。这会子,就算想出再高的价钱,也没有人肯转让它。
百花楼内。
原先的三十六张桌子已全被坐满,楼里新加的十三张桌子也都坐满了人。
曹操预定的桌子位置极好,又僻静,又可以将大堂正中的阁台看得一清二楚。
罗本四下望了望。
紧靠他们这一桌的是何家兄妹。何士今晚格外精神,金冠束发,一袭银底滚金丝刺花长袍,映得唇红齿白,风流倜傥。他身边是像小鹿般楚楚可怜的玉奴,怯生生依偎在他怀中,察觉到有人看她,玉奴惊慌地抬眼,见是个小孩童,便展开一抹似羞似怯的笑容。何香已开始喝酒,两颊晕红,眼睛亮得出奇,时不时瞥一眼高台,像是满怀心事。
但见高台一黯,末了灯光再起,一袭诡异邪魅的红衣华裳现身台上了,长袖轻舞,叠风回雪,忽的以水袖击打悬于台上半空之琴弦,只听铮然一声,在场观众无不停下动作,目光投向舞台,就连那些个公子佳人也忘了贪欢雅兴,被这一声惊诧。
只听台上红衣人声声凄切:“卷卷风、叠叠雪,风雪万里见劳君,一弦思、二弦思,三四激奏跳文武、弦弦拨里破相思。忆来当年岂相知、丹心赤诚歃血誓,漉漉一刀断魂诗,一刀死、二刀死,如今还魂讨命迟……”
听者无不心思大震,随着沥沥歌声鼓起一腔愤然义气,咬牙切齿,为歌声中的描绘的手足相残,兄弟背叛扼腕叹息。
红衣人唱完这段,凤目怒张,声如激流奔川海,尽敛一身杀气,继续唱道:
“恍恍前尘随命逝、谁记少年风发时,绵绵离恨呕红衣,一声是、二声是,郎来舞弦奏血志。”
罗本心绪随着红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