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邀宴?”
晚膳的时候,蔡邕手上拿着一张请柬,摇了摇头,喃喃说道:“这么快就被盯上了。”果然,无论他在哪里,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人注意到。
“罢了罢了,那些人如今权倾朝野,而且也十分记仇,吾虽不屑与其共,但如今亦非孑然一身,倒是不好再开罪……”他随手将请柬放在一边,显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卓文君最后竟也要低声下气的挽留司马相如……所谓千古佳话真是叫人唏嘘不已。”
女孩捧着《史记》,发出叹息声。
在堆满古籍与尘埃气味的房间里,女孩屈膝坐在榻上。
夕阳西下,整个房间就像涂上了一层蜂蜜,被染成一片金黄。
女孩将白皙的脸颊曲起的膝盖上,双手抱膝,用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展开书简。
乌黑的刘海散漫的披垂在雪白的额头上,两缕长长的发辫从肩膀垂落到腰间,雪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肌肤,使她的神色更显憔悴。
尚未长成的女孩有着不同与其他孩童的书卷气,若是再好好梳妆一番,想必会更加优雅。
蔡邕悄悄走到女孩身边坐下,一只手拿着木梳打理女孩散乱的秀发。
“知道吗?琰儿,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放肆的说出来,真正重要的想法,有时候一辈子都得保留到心里深处。”
蔡邕惋惜道。
“爹爹尽瞎说,若是如此,卓文君夜奔相如又是什么?如项王汉武,哪一个英雄儿郎不是年少轻狂?”
被唤作琰儿的女孩邹起淡如新月的黛眉,鼓着腮帮子反驳道。
蔡邕见她模样甚是可爱,也不多说,捏了捏她的小酒窝,起身说道:“今晚爹爹要去赴宴,你可要好生待着。待我回来再给你一篇《孔雀东南飞》。”
“文章就不必了,爹爹教我弹《凤求凰》吧。”
女孩抬起头,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蔡邕。
“你想学音律?”
蔡邕捋须问道。
“既已读《司马相如传》,他的《凤求凰》怎能错过?”
女孩莞尔一笑,放声说道。
年过四旬,也曾入朝为官,有心社稷,为君分忧,如今身无功名,饱受风霜,世事淡薄,唯独放不下孺孺稚子,蔡邕寻思着此番回京是否真有必要?
蔡邕有些怜爱的看了她一眼,发现天色也不早,是时候去太守府赴宴了。
王智虽然庸庸碌碌,但却是当今十常侍之一王甫的弟弟,几年前就从洛阳里搬了出来,和其他诸多太守不同,王智并不是靠才学上位,而是靠王甫在圣上耳边吹风,重金买官。
话虽如此,但王智为了堵住外人的嘴,整日设宴,美其名曰广纳贤士,平日里倒也门庭不绝,可惜,往来者不是达官子弟,年轻俊杰,多是无赖地痞,游侠草莽,鸡鸣狗盗之辈,当然,王智自己也是无赖得很,常以孟尝自居。
对于一个太守来说,不老实的待在自己的封地,反而在广植羽翼,这本就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
如今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一个小小的太守敢这么闹腾,莫不是想要造反?
然而王智不是普通的太守,背靠着十常侍,没少收刮民脂民膏孝顺圣上。
他是王甫的弟弟,是十常侍的爪牙,因此对于他的这些行为,就连御史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是蔡邕思来想去,都没有拒绝太守邀宴的原因所在。
蔡邕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将帖子递给了太守府的下人。
“原来是蔡先生,欢迎,欢迎。”太守府的下人脸上带着招牌式的微笑,面对蔡邕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什么恭敬的表情。
这也很正常,连侯爷他都不知道接待了多少位,区区一个白身的儒生,五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不是他是老爷的客人,他平日里都不会多看几眼。
“黄爷,快进来,快进来。”蔡邕身旁不远处,另一位下人满脸堆笑的将一位年轻人请进了太守府。
年轻人身后的仆从将一个锦盒递给王府下人,道:“这是《琅琊刻石》的拓本,知道太守喜欢李通古的字,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寻得的。”
听到“通古”这两个字,蔡邕略微失神了片刻,只知道通古是前朝丞相李斯的表字,乃是一位书法宗师,这拓本若是能品鉴一二,相互印证一番,自己的书法造诣必能更上层楼。
“蔡先生?”忽然听到那下人的声音。
蔡邕回过神,转头望着他,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那下人看着他,试探的问道:“您的拜礼……”
“拜礼?”蔡邕回过头和仆从对视了一眼,太守派人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