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英雄们,往昔里的慷慨悲歌,到了后来,也不过是酒肆茶舍之间的谈资,说来自有胤以来,天下算是有了修养的空隙,那长达千百年的乱世算是有了了局,如今可算是有了个数十载的承平盛世,但盛世之下却也是有着暗流,胡马虽是退败,可无时不想着在冲进那华族的繁华地再来一场掠夺,大汉之内也不尽是顺民。那乱世里留下来豪客们,血与火里走出来的龙蛇,谁又能情愿放下这天下的大梦。”
道天下的这段话说的是掷地有声,言语中更是透漏着一种铿锵有力,此言之后只听客栈里骤然一静。在沈彦尘看来,这番话言简意赅却又发人深省,便是大汉儒门之中所谓硕学鸿儒之辈也未必能说得来,或许这道理儒门之中的能者也懂,只不过他们未必肯说出来,在这简陋的客栈之中,由着这么一个潦倒的说书匠说来,不知为何罗本却是觉着更是带着一种真切的洞穿力。
历来儒者、文生也常说一些经世济国的道理,可因着众人身份,便是相同的道理这么将来,可对于听者来说却是有些失之在‘空洞’,其实这一番道理罗本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读的书再多,便是思之再深,可毕竟阅历有限,虽是心中想的和道天下所说相差不多,可若让罗本去说的话,却很难将这一番看似简单、实则深刻的道理讲明白。
其实假如转头去看的话,所谓的历史不就是如此的一个循环么?
任何朝代在起初之时,必然是先辈的披荆斩棘,而后基业底定,再原来的战乱、贫瘠之后迎来一个辉煌的昌盛,但在迎来这昌盛之时,‘上位者’们原本抑制的欲望也开始喷薄而出,可说任何一个朝代的‘辉煌’必然是和‘欲望’紧密联系的,儒家之中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实也水也未必便止与‘黎民’之上,铸就一个朝代辉煌的是‘欲望’,而使得一个时代崩裂的往往也是‘欲望’。
罗本思考着这些,脸上不禁露出疑惑来,史书之上也经常写些‘盛世’如何的情形,在这‘盛世’之中必然是有着风流、灿烂之处,只是听了道天下这番话,罗本也不得不思考,其实任何一个璀璨‘盛世’看来都像是一个‘疯狂的狂欢’和‘视而不见的崩裂’,在妆点出一个‘盛世’之时,其多消耗的却是整个时代气力。
这时便听张玲珑喃喃道:“史上很多英雄也是如此,也不仅仅是一朝、一代或者一个人,若是往大了说去,我们这个被称为‘华夏’的群裔虽是有着各种‘冠冕堂皇’的说辞,如众人最爱说的什么‘天道’、什么‘道义’,其实最后都落到一个‘欲壑难填’之中。”
典韦低声道:“张大真人,有时候我倒是觉着你更像是一个‘儒者’,不过比『稷下学海』之中的人来的更为真实。”自『黑水村』见到张玲珑始,典韦虽是知道张玲珑一身道法神通皆出自道门,可在这小姑娘的言语之中,典韦却能觉出一种文雅和风骨。
张玲珑饮了一杯酒,脸颊晕着醉人的红,才开口道:“五百年之前,那时我们‘张家’也算得上是个名门望族的。”张玲珑这一句似是追忆和缅怀,然后接着道:“只不过到了此时,这一姓之中受得传承的也不过聊聊数人而已。”猛然间,罗本这才理解了,为何在道天下说起‘华胤四姓’之时,张玲珑一直是一脸的凝重之色。
这时道天下问到:“今日诸位听客,方才道某问一声‘何为英雄’,不知那位听客可能说出自己心中‘英雄’人选?”
便听有人出声道:“今世英雄,只怕无过‘天怀荡世’皇甫义真,手下天下劲旅‘北军’,制衡北凉多年,以我看来今世的大汉九州是少有人能及的上他了。”说话的正是赠酒给道天下的男子。
但见道天下摇头、摆手,缓缓说道:“这位公子方才虽是请了一壶酒水,可我还是的说。此言大谬,皇甫义真非只称不得英雄,在我看来张天怀其实只不过是个‘能者’而已。”
皇甫嵩名动天下已久,道天下如此一说便是张玲珑也是眉头一皱,也不待众人反驳,道天下立时说道:“若单说武道击技,文韬武略皇甫义真确实是了得非常,可皇甫将军成也‘北军’,败也败在‘北军’之上,以这些年‘北军’行事种种,也能见皇甫义真心中志气不小,数年东征西讨也可说是谋略不凡。只是越是如此,也更显浊世欺人之能罢了。”
方才那个华语说的不是很利落的汉子似有不服,问道:“你这话说的我听不大明白,你倒是说说为何这皇甫将军他称不得‘英雄’。
道天下回道:“所谓英雄非是权柄在手、横行一时便可称之。若是如此,自离崩千载,能成英雄的可说多如过江之鲫,但今时今日,那千年风流人物,仍能传名后世不衰也不过寥寥,其所为何?,说来其实便有‘道’之一字,此等人物非是纵横一时、一世,而是以己‘道’为用,囊百世、万世为用,其人虽死,其道不衰。”
这时边听客栈之外,有人接口道:“好个‘其人虽死,其道不衰’,此番高论却是发人深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