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走哪里去了?”
在汉语里面,“走了”一词有表示“死亡”之意的用法,特别是对于老人。朱馨哭哭啼啼地这般说话,委实吓我一跳。
朱馨抽抽搭搭道:“不知道,”满腔委屈道:“你快过来,过来就知道了。”
我套上衣服心急火燎地赶向朱家别院。
一到达别院大门,就看见了满脸泪花的朱馨。
我一个急刹,同时从摩托车下飞身而下。
我还未落地,朱馨就冲上前来,拉起我的手匆匆往内奔去。
路上我急切问道:“到底怎么了?”
朱馨抹着眼角的泪渍,哽咽道:“爷爷不辞而别,并留言说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晋老师只是不辞而别,我松了口气,又听说他留言可能不再回来,眉头再次一皱。
本想宽慰朱馨,指出晋老师那么心疼她,一定舍不得丢下她不管。转念一想说不定还会引得她更加伤心,话到嘴边又咽下。
朱馨果然说着说着就抽泣道:“坏爷爷!”
很快就抵达晋老师所住的那处阁楼。
进入客厅,朱馨飞快地从几案上拿起两封信递给我。
其一封面上写着:“馨儿启”,已被拆开。
另一封面上写着:“峰白启”,封口紧封着。
我指着晋老师留给她的那封信,问道:“能看吗?”
朱馨道:“当然,”又急道:“就不能先看你那一封吗?”
虽然她心急如焚,我却不能乱了阵脚,尽力摆出一副镇定模样道:“不急这一时半会,让我先瞧瞧你这封信,这样思路也清晰些。”
展信开阅,才发现其篇幅足有八页之多,晋老师骨劲刚健、清新瘦癯的字迹跃然纸上。
信中大部分是对过往生活的回忆,尤其浓墨重彩地描述了他与朱馨在一起所享受到的天伦之乐。其后笔锋一转,照例对朱馨一番劝导,希望她能逐渐改变自己任性置气的性格。最后关键的内容来了。晋老师说道,他因朋友所请,不得不去处理一件极为耗时的事情,也许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回来不了,叫朱馨勿要记挂他,自己快乐生活。又道至于那件事情的详情在留给我的信中有着说明,朱馨可求问于我,但勿要擅自拆信。
余外再无他言。
我将浸透晋老师对她的感情的信纸还与朱馨,只觉手上另一封信沉重起来。
凭直觉觉得晋老师所要处理的绝非良善易与之事。
但不知他为何偏要将个中内情说与我一人知道。
拆信阅之。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即是:“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实足令我瞠目结舌。
若是其他时候,此话不足令我大惊小怪。但在我与博格深入探讨过一番“自然意志”之后,骤然见此,不免甚感巧合。
这句话翻译成白话就是:“大自然的运转自有规律,非人力所能干预。”其所述的“天道”,含义与我和博格所讨论的“天意”、“自然意志”同出一辙。
我按捺住惊疑,继续阅览。
紧接着晋老师一番论述:“无论是尧是桀,所有皇帝都希望干涉天道,可惜从未有人真正成功过。近代以来,得益于科学发展,人类所掌握的知识呈爆炸性增长,大幅提升了人类干预自然的能力。但同时,人类也意识到,人力有限而自然无穷,不论知识如何增长,总存在超出于人类掌控能力之外的自然力量或规律。”
看到此处,我已可认定晋老师想要表述的,就是我与博格已经讨论过的“自然意志”。
不光如此,他还对近来一系列变异作出综述。
原来晋老师对一系列事件的知悉竟比我只多不少。他甚至还指出另一些听来匪夷所思的变异,比如某一支实力堪称世界一流的足球队,突然在连续几场比赛中表现出与其实力极不相称的状态而惨败连连,诸如此类,皆与此次“自然意志”做出的生态调节有所关联。
我惊佩之余,不免心中喟叹,同我与博格一样,晋老师的观点鲜明有力,可惜却缺乏科学的实证。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改变了我这看法。
“这段时间层出不穷的异事,若发生在古代,徒令人类生出‘天威难测’的浩叹,但放诸当代,在既有科学理论的支持下,却可寻着部分答案。这个答案甚至早在几十年前,我求学物理专业时期,都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体系。”我中断阅读,向朱馨问道:“原来晋老师还学过物理?”
朱馨没好气地道:“那是当然。爷爷是普林斯顿大学的物理学博士。”
我钦佩得无以复加。
唉,练武穷三代,学史毁一生。我若非不务正业,偏执于这两项爱好,只怕也有望混一个计算机学博士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