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又在提出诸如若我输了,以后就要多召大师兄回来会武等“建议”。
晋老师慈祥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不置可否。
我以眼神“诚恳”谢过她对我比武结果的关心,然后与崔正束在道场旁边的兵器室内取过兵器,一齐踏入道场之中。
他拿的是一柄木剑,我取的则是一条木棍。
我对他虽然陌生,但对花郎道的武学技法却有所耳闻。
花郎道武技五花八门、包罗万千,既有徒手搏击之术,又有器械运用之法。其真正的镇派武功,则是一门名叫“心步摇剑”的剑法。
花郎道的价值信仰,据晋老师说,乃是“造物之美”。
在花郎道看来,世间一切的美好事物,所有的良好属性,都是“造物之美”的不同表现。譬如“德”、“才”、“智”、“力”等素养,虽然各自性质不同,但都蕴含着符合天心人性的美感。
追寻极美而臻至境,是花郎道真正的精神宗义。
正因如此,花郎道尤为注重对个体自身美感的修饰与表达。其弟子泰半为长相俊美的男子,并皆对自己的形象重视万分,随时随地皆保持着精致无暇的言行与仪容,观来无不潇洒倜傥、卓约风雅。
崔正束正是这些子弟中的典型代表。他一袭乌黑流丽的长发束于背后,颇显古典雅致;双眉成细狭状,素淡飘逸,霞气流溢;口鼻线条清晰得宛如笔构,鲜明而精神;一双眼眸深沉有致,清亮含光,顾盼神飞间,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宛是如此,其仍予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感觉,并不带矫揉造作的痕迹。
面对这让同性都足以心动的男子,我都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俊秀慑人的崔正束执着木剑静立道场中央,颀长身形青松般挺拔昂然,双手自然垂放身侧,任由剑尖悬垂向下,升腾起一股渊渟岳峙的高手气势。
他反握木剑,双手向我一揖,朗声道:“峰白兄,请指教!”
我委实没有取胜把握,不光是因为此回面对的是花郎道最高武学“心步摇剑”,还因我修习上乘武学的时日远较崔正束为短,即便禀赋天成,功力也当逊他一截。
好在一直以来,我但凡与人会武,晋老师非但不嘱我取胜,而且明言希望我早日落败,甚至最好一溃千里,输得一塌糊涂。我问他原因,他笑道:“不遭惨败,焉能长胜?何况此败即为彼胜,此胜即为彼败。有败方有胜,无败便无胜。胜败本为一体,不用刻意追求。”
只可惜近年来的会武我罕见败绩,倒令人有些心怀戚戚。
看今次又如何吧。
我一振手中木棍,沉喝道:“‘北策组手’,谨向‘心步摇剑’讨教!”
“北策组手”的创始人高颎,乃是隋代举世无双的军事家、政治家,更是不世的武学宗师。“北策组手”乃是他将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鲜卑、突厥、柔然、铁勒等各民族拳掌功夫精华糅合在一起创造而出的技击之术,以奇巧繁杂称著。
其实高颎的武学造诣,超过“北策组手”所载技艺的水准甚多。“北策组手”只是他将自己部分所学所得归纳提炼出来,留与后人的遗惠,虽属一流,却算不上顶尖武学,不过与一般门派的镇派功夫相比不遑多让,甚至有所胜出。
世间的顶尖武学少之又少,稀罕之至,而花郎道这“心步摇剑”却绝对排得上号。
“北策组手”虽为手法,但我早已能将其纯熟地运用在各类兵器上。崔正束既持剑与我相斗,我不敢托大,自然也就同样持兵器以对。
比斗开始。
崔正束显然大致瞧出了我的底细,知道我功力或不及他,镇定自若地凝剑自持,并不展开攻击,静待我主动“投怀送抱”。
他既欲以静制动,我也就玉成其愿,纵身长跃而出,双手运转木棍,幻化出漫天棍影凌空罩去。
崔正束寸步不移,单手撩起一道剑迹,迅快无比径直破入我的棍幕。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剑尖准确无误地刺在棍头上。
一道磅礴无匹的大力涌来,瞬即将我贯注于棍上的力道冲销殆尽,并牵引木棍向一旁偏去。
我于空中急转身形,艰难地横移两个身位,旋棍护体,勉强逃脱了被对手牵着鼻子走,让自身空门袒露无遗危险。
就此一回合,我已知道,今晚自己绝难胜出。
崔正束不愧于花郎道最年轻的郎徒,眼力之准,功力之强远超他年龄相应的水平,是我习武以来所遇最强劲的同辈对手。
今次若换作大师兄下场,情况亦不容乐观。
棍舞剑行,我俩再次斗在一起。
兔起鹘落间,十数回合过去,我渐渐身陷困境,切身体会到了“心步摇剑”那传说中的可怕奥义。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