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庆勣之所以坐马车出现不适应的状态,是因为他习惯骑马,不常坐轿。
大魏战马稀缺,与北方突厥、高丽作战,屡屡处于下风。每次开战之前,官府都下乡强征民间马匹,违抗者格杀勿论,引起百姓强烈的恐慌和怨气。为了增加战马数量和减轻百姓负担,魏廷又在陇右、朔方和代北等水草丰美之地设置牧监,专门畜养马匹,即使如此,战马数量仍然不够在战争中消耗。
朝廷颁布法令,三品以上的官员可拥有马车,三品以下用牛车、轿子代行。胡庆勣贵为右武侯大将军,理所应当的使用马车,本来胡庆勣以国家缺少战马,留着战马用来对抗胡人,自己身体健壮,用不着坐马车的理由,推辞朝廷安排的高级待遇。皇帝念及他劳苦功高,强行给他配备马车。胡庆勣知道战马是朝廷的重要命脉,关乎国运。他即是有马,也会上交军营,所以教外甥骑马射箭必须去校场。平常出行,胡庆勣多选择乘轿子。这也是昨日去永宁寺楚天谅四人是坐马车去的原因。
王侯将相,达官贵人养马必须经皇帝同意,否则私自养马,按违反重罪处置。只是如今皇帝深居内宫,虔诚礼佛,顾不得处理朝政,法令已经变成了一纸空文,对于权贵没有了约束力,他们才得以肆无忌惮的豢养宝马良驹。平民是可以养马的,当然战事一起,全部用来征用。洛阳城中,西域的汗血宝马很受欢迎,往往价值千金,如此高价,王公官官还互相竞争,一掷千金,为了一匹良马争得头破血流比比皆是。
车内,一直安静无声,或许是今早上,楚天谅与浣汐调情,被胡庆勣撞见了,楚天谅心存愧疚,不敢与胡庆勣言语。
“舅父,我们什么时侯到尚书府?”楚天谅打了个哈欠问道,终于打破沉静。
“快了,出了城,马上就到了。”胡庆勣因为刚才晕车,他只好正襟端坐,闭目养神。
尚书府坐落邙山山麓,皇城北侧,位置相对偏僻,人烟稀少,但气候宜人,草木深幽,山清水秀,风景优美,最适合朝臣安度晚年。离崇仁坊有三十几里路程,走了一个时辰还未到达。
楚天谅坐车太久,旅途劳顿,时不时掀起车帘眺望景色,缓解疲困。远处的苍翠山峦映入他的眼帘,青松茂盛,葱茏叠嶂,绿柳依依,碧草凄凄。山麓下一条小溪涓涓细流,清澈见底,明亮透镜,水声潺潺,波光粼粼。黄莺燕雀对枝啼鸣,悦耳动听。山林间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充满暮春的气息。再望前走三里路,一幢别墅若隐若现,处于邙山脚下,曲水萦绕。毋庸置疑,尚书府终于到了,尚书府依山傍水而立,环境幽雅。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几间青庐草屋,全是用木石草泥砌成,与青山绿水交相呼应,显得清幽雅致,古朴简约。
楚天谅一路饱览秀丽的风景,风光旖旎,心旷神怡。暗暗惊叹陈尚书好福气,定居如此佳境,胜似蓬莱,神仙也望尘莫及。
陈苌堂堂朝廷重臣,却远离尘嚣繁华,选择绝尘静谧之处隐居,甘愿清贫,实在难得,更难得是他淡泊名利,放弃皇帝给他在文德坊建造的壮阔府邸,偏偏定居荒无人烟之地。与天地为家,与山水为邻,与花鸟为友,是何等宽旷心境。楚天谅由衷敬仰陈苌的品性,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本人。
“舅父,陈尚书为人如何?”楚天谅素闻陈苌大名,只是他从未见过陈苌真容,更不了解他的秉性,省得一时失礼,唐突了帝师。
“哈哈,陈公一向待人诚恳和蔼,不用紧张,等你见到尊容,就明白了。”胡庆勣笑道,借此打消楚天谅的担忧。
“陈尚书毕竟是朝廷倚仗的柱石,他的个人安全与大魏社稷息息相关,甚至关系到天下人的命运。陈尚书居住此渺无人烟的地方,不怕有异心之徒,加害自己吗?”楚天谅见陈苌房舍简陋矮小,根本不可能住的下多名全身武装的大内侍卫,这次屠龙会重出江湖,誓取天子性命,达到改朝换代的目的,那么陈苌必会成为他们眼中的下一个目标,他不免为陈苌的安危担心。
“二郎,多虑了,你以为陛下会放心陈公孤身一人定居偏远之地吗?”胡庆勣反问道。
“是了,陛下怎能轻易让贼人伤害陈公半点毫毛呢,其实周边早已安排好流云卫高手,暗中安保护陈公,或许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他们监视范围内。”楚天谅恍然大悟,皇帝虽然刻薄寡恩,但对陈尚书却是相当重视,三十多年的师生情义由此可见一斑。
到了别墅前,楚天谅小心扶持舅父下车,上前轻扣柴门,片刻,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子开门问示,又见胡庆勣在侧,先生与胡将军是老相识,岂敢怠慢,礼貌性的请到草堂。
院里栽有几株秀竹,青翠亭立。进入草堂内,楚天谅环视一周,四面墙壁挂有十几幅诗画,有山水画,有鸟虫画,有草木画,画风流畅洒脱,朴素自然,水墨丹青,意蕴隽永。画的右上角题有几行诗句,落款是百龄居士。楚天谅从未听闻百龄居士的大名,但他根据画风猜测出这些画作的作者可能是陈苌,百龄居士是他的雅号。这些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