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梦深处(3 / 5)

“心。”

“怀心?”

“有心便有情,无心则无情啊!”

老人隐没在暮云深处,流水猿啼衬得栈道死寂沉沉。

少年倚石盘膝,怀里一坨白肉烤来吃似乎味道不错。

然而不能烤,只好咽掉唾沫闭上眼,可惜关不上耳朵。

“忌哥哥,你冷不冷?”

……

“你不冷我也不冷。”

夜风沁骨,崽儿哆嗦着狠命往他怀里钻,找了个极舒服的姿势蜷成一团。

“树上长着星星!好大好亮,越来越大了!忌哥哥你快看!星星落下来了!”

忌一点都不想看,直到腥风涎水拂面。

绿眼,红头,朱赤身;火舌,獠牙,血盆口。

蟒首咬向清儿面门,蛇身缠向忌儿腰间。

天门路满布野兽石窟,为挡住有心拜访的世人和无心闯入的樵夫。

野兽是真野兽,石窟是假仙境,胆小定会不再往前走,胆子再小活该吓死没什么可惜。

小张良眉清目秀比他小孙女还耐看,想来会吓得不轻。

老人想错了。

张良误入梦窟,看见白骨头闪光以为入门修行开始,于是拔剑斩蛇杀鼠灭蜘蛛一往无前。

三岔口,他不知如何选。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欲担大任,怎能选坦途?

于是他无惧无悔选了最窄最暗最崎岖那一条。

路尽头,有天光。

此峰形如人指直插云霄,石窟横贯山腰,四面悬崖峭壁,壁下是深渊。

这也是师父的考验吗?

韩非先生说鬼谷的锤炼从面师那一刻就开始了。

十里棠溪,韩非草庐,张良初遇黄衣翁的地方。

小张良一边研墨一边看韩非泣血成书:《说难》、《孤愤》、《五蠹》……

玉琢般的书童为口渴借水的风尘客捧上汤饮,问:“老先生是纵横家?”

“算是吧。”

“非先生说‘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皆非所以持国也。’”

小娃娃的语气试探、尊敬却又疑惑,老人放下手中《五蠹》,面不改色心不跳:“没错。纵横家在你家非公子眼里,就是蠹虫,该被赶尽杀绝的那种最大的蠹虫。”

此话医好了韩非几十年的结巴病。

“你们……你们……你们!今日连横!明日合纵!三寸舌搅得天下鸡犬不宁!让我韩国在这夹缝里好生不生,好死不死!你说你们该不该死!”

“我们该不该死,你说了不算。你韩国要想好死,我可以帮忙。”

敏于心而讷于言的韩非,提笔能笑傲王侯将相,张口就是狼嘴里的羊。

“我……不想……跟……跟你说……这些!你走!走!”

老人没想到这么好运,能被荀子高徒连轰三次,就因为三句话。

第二句:“吾有屠龙之技,然世间难觅真龙可屠,与韩子之学何其相似?”

第三句:“不是写给秦王的?这连篇累牍都是帝王术,放眼天下谁人能用?还是你不甘为臣下,想一争韩王之位?”

“你……你……你胡说!咯咯咯咯咯呜呜呜呜呜嗯嗯嗯——滚!!!”

恰好清河与韩家云儿戏耍撞倒满屋书架,韩非责骂书童失职将张良与老人都撵出草庐。

“先生?先生……先生!”

少年叩门轻唤直至大呼落泪:“先生不要良了吗?”

门内,韩非偷飞一滴泪也不改嘴硬:“胡乱叫什么?!先生在你旁边呢!”

韩非子请曰:此儿天生美玉却不宜入法家之门,老先生做一回拂尘之人,是承天之德。

此刻小小少年站在悬崖面前喝着北风纳着闷:是师父指了错路还是我入了迷途?

“怎么不走了呀?”

“绝路。不知该如何走?”

“都绝路了,还不回头?”

是呢,到绝路就该回头,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想了这么久?

徒儿问师父:要怎么选才能不走回头路。

师父摇摇头:路啊,不自己走一遍永远不知道要不要回头,也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回头。

世间路千万条,有人信步择路也能一帆风顺,有人千斟百酌还是万劫不复。

所以结论就是一句废话:想怎么选就怎么选吧。

随便选?!不知道那位二师兄会怎么选?

二师兄差点无路可选,因为老人把他与清河一同丢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