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下无主(2 / 3)

日前,能得平生夙愿,徒儿万死无憾。”

“你愿如何?”

“万世长安。”

“你知不知道,你当真狂妄至极!”

“天河倾落五百年,徒儿愿以身补天。”

老人沉默许久,一声长叹:“但愿酒色名利,不会脏了你干干净净的一颗心。”

车粼粼碾碎陌上花,马萧萧惊飞枝头雀,不速客送归亡命人。

黑衣少年以祭祖为名东来齐鲁,除了为鲁连送回独子遗骨,还奉上国主恳切的亲笔书。

老人展卷而览,渐渐唇颤手抖,最后摔简拍案,一声怒喝——禽兽!

禽兽之所以是禽兽,是因为日子不太好受。

无论老人用如何粗鄙的言辞问候,也还是不得不西入咸阳面见这位禽兽。

令他惊诧的是,这个禽兽长得很好看。

陈词滥调不足以形容这位少年君主,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爹娘形貌定是世所难见。

老人十几年前曾见过禽兽的娘,故而很快平复心情,有母若天赐,儿子想不好看都难。

然而这并不足以消解老人的敌意,四目对视一言不发,三人空腹几番哀鸣。

“王上,先生!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两人不约而同瞪了蒙恬一眼,又不约而同开口。

“寡人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秦王腹背之疾非我所能医也!”

秦王惊诧:“先生,知寡人腹背有疾?”

老人不答话,恨不得用眼里的冰与火把此人冻裂烧穿。

来人若是看不穿他心病,也就不值得用非常手段相请,秦王自知说了废话便拱手一揖。

“宫中略备薄酒,为先生洗尘。”

老人来的正是时候,琬公主临盆。

琰公主惶惑不安地守在姐姐床前,秦王则在不远的临水高阁设宴款待风尘客。

宫中忽然来了一位布衣老者,华阳太后谴人来问,秦王回嫡祖母说卫姬母家来客。

饭菜还未动,夏太后命侍女来问安,秦王不得不把方才的话再回禀一遍亲祖母。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寂寥无声,连陪侍的蒙恬和蒙毅都觉得尴尬。

秦王水米不进,闷声喝酒;鲁仲连滴酒不沾,闷头吃饭。

酒一爵一爵下肚,秦王面色绯红,身旁侍酒的女孩劝:“酒事伤身,少喝些吧。”

秦王睨眼看她,神色轻薄:“怎么?心疼了?”

女孩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像是在笑自家不懂事的小兄弟。

“太后命我侍奉你,你就是我的命。你作践自己就是拿刀割我的肉,能不心疼吗?”

情深意重入耳透骨生凉,阴风透窗而来勾起唇畔一抹冷笑。

“母亲把你留下来照顾寡人,真是用心——良苦。”

“太后身体抱恙不能常在你左右,我只怕侍奉不周,不能替她尽心呢。”

烈酒入喉强压心中怒火,一丝苦笑伪作七分戏谑。

“你既如此有心,明日便回雍城去侍奉太后,替寡人尽孝,如何?”

此话,落在闺中,调情;说在此刻,要命。

女孩四岁时,少主人落地;十四岁跟他回秦国;十七岁为他穿上冕服;二十一岁给他缝制婚衣;如今二十三岁,因他一夜恩宠有了三月很孕,本应春风得意却遭冰雪锁心。

“王上要赶殷奴走?”

“寡人这里,什么也不缺,倒是她年纪大了,没有可心的人侍奉,寡人甚是,心——疼。”

“可是——”

“可是什么?!”秦王怒摔酒爵,残酒泼洒惊起杯盘狼藉:“想抗命么?!”

殷奴敛衣提裾离席,俯首帖耳跪伏在地:“奴妾不敢。”

安静,窗外风呼雪号奔涌入耳,如鬼泣,如狼嚎,如锥敲心,亦如钝刀裂肺。

狂风暴雪骤然暂歇,雷霆之怒渐渐冷却。

他移座离席,伸手扶她起来,斟酌再三说下一句温柔话。

“这么多年,母亲就你一个知心人,我不能常常侍奉,你代寡人好好陪陪她。”

她欠身答诺,忽而捂口捧心压着孕吐。

“有身孕就别累着了,下去歇着吧。”

这一去就是十几年,覆水尚且难收,泼掉的酒连同酒香也一同散入北风。

擦去酒渍,扶正酒爵,纵然被斥退,阿奴也不会怠慢职责之内的任何一件事。

一场风波乍起又乍落,鲁仲连埋头吃饭,秦王训侍女一点都没耽误他填饱肚子。

小蒙毅看秦王大发脾气,就把侍人全轰了出去:“王上与先生说话,臣在外面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