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路应该疏通了,连续来了好几辆车,其中就有一辆68路,丁子领着母女俩跟在少妇后面上了车。车子很快发动了,朝前面疾驰而去。候车亭里的人都上了各自的车,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了,只有候车亭里的几个广告牌仍然闪烁着,性感的广告女郎在灯箱里挥着手,不知是向人们告别还是招呼大家回来。
车上的人不是很多,但仍然将走道占满了,只是不像前面那些车挤得让人无法动弹。
丁子将小女孩拉到一个座位旁,叫她抓紧座椅的扶手。
“你倒是蛮细心的。”少妇斜了丁子一眼,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说:“你可不能将这麻烦沾惹回家,下车后,我带她们去找旅店,你就甭管了。省得你心软,又出什么幺蛾子。”她嘴里吐出的热气直冲丁子的耳朵里钻去,有些痒痒的,略带了点酸味的汗香味也一个劲地朝丁子的鼻孔钻去。
丁子生平第一次和一个女子靠得这么近,手臂上碰触的柔软,耳朵里的热气,鼻孔里醉人的体香……他感觉心跳快了许多,脸上潮红了,额头上冒出了密集的汗滴。他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只是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这才乖。”少妇满意地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丁子。”丁子终于回过神来。
“我叫张媚欣。你爸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张媚欣嘻嘻地笑道:“是不是你们家那时候有房子要拆迁啊?要当钉子户。”
“不是,我爸没上过学,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丁子有些惆怅地说:“我爸捡到我的时候,除了一块包裹的棉布,就剩下一颗钉子。所以,他就帮我取名叫钉子。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龄,老师帮我把钉字的那个偏旁去掉了。”
“那你是在G市长大的?”
“是啊。不过以前我们家住在长亭区,我爸确实有一间用一些废砖、废铁和木棍子搭建的房子,还有一个很大的用竹篱笆围成的院子,小时候我最喜欢在院子里玩耍了。可惜,后来要拆迁,我们就搬到红螺村了。”
“那你们不是补偿了一大笔拆迁费?”
“哪有?开发商和政府都说我们没有办房产证,是违章建筑。”
“那你爸就没有去争一下?”
“他一辈子都没有和别人争过,就连捡垃圾的时候碰到别的捡垃圾的人,他也是让别人先捡。不过,那次,他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解决我的求学问题,包括如果我能考上大学的话,学费也得他们出。”
“他们答应了?”
“当然,旁人都说,如果我爸争一争,那么最少也可以要到300万。我们家的房子是我爸在解放前就建了的,而且院子足有500多平方米。”
“你爸也太老实了,你可不能都学你爸的。现在的世道,老实人与傻X是一样的待遇。对了,那你现在住的地方是不是属于自己的房产?”
“按当时他们承诺的,前些年一直给我们免费居住。大前年我爸去了,前年又换了领导,新上任的领导不认这些,说让我交租金,不然就赶我走。”
“他们不是欺负人吗?”
“他们说是同不正之风作斗争,”方可自嘲地笑了笑,“我白住政府的房子就是占国家的便宜,是不正之风。”
“那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熬过来的呗。不过,今年我总算是大学毕业了。我今天找到了一份工作,我想,以后应该会好起来的。”
“好好干,你一定会有出息的。”张媚欣颇为同情这个苦难重重的小伙子,她很认真地鼓励道。
“有出息又如何?”丁子莫名伤感,“我爸也去了,他终于还是没能熬到今天……我答应过他,我要让他过上好日子的,可……”
“那你也要好好的过,我想他老人家……”
“嗯,我知道。”丁子打断了张媚欣的安慰,“我会好好做人,好好地活着。说说你吧,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香省人,4年前大学毕业,前年和老公一起来到G市打拼。没来前以为G市遍地黄金,来了才知道,这里黄金是不少,可哪里轮得到我们捡啊。黄金也是要找伴的,像我们这些手上没黄金的人,只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到别人漏下的金屑子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望向窗外,似乎没有交谈的兴趣了。
公交车不时地停靠站台,陆陆续续地有到站的人下车。上车的人也越来越少,车厢里空了许多。丁子旁边的两个座位的人都下车了,他先让张媚欣坐了进去,又招呼着那对母女过来坐。中年女人客气地推让着,丁子不由分说,拉着她的衣袖将她扯到座位上,又扶着小女孩让她坐在她妈妈的腿上。
小女孩坐下后,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腿。来G市的第一天,似乎就在不停地走啊走。
“哇,那房子好高啊!”她指着远处的金城大厦清脆地惊叫着,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