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赶来,衣服已沾湿。他气喘吁吁地说:“刚才巡视城中,不少民房被风摧坏,多户人家遭浸漏之苦,要不派一部分士兵帮助受灾户修缮加固一下,权且熬过这难熬的时段。”
张巡说:“我也有此意。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去安排安排,一会儿咱俩分头巡视。”许远点头同意。
一会儿,士兵集合完毕,提着风灯,搬着靠梯,拿着绳索,列队门前。张巡叫上许远,两人各带一队,分街区去检修。
忙了大半夜,他们才回来,张巡顾不上歇气,赶忙组织巡逻,防止敌人趁夜攀城。
天快亮时,张巡才回到屋里,坐在床椅上,忧思难眠,苦想破敌解围之策。过了一会儿,睡意袭来,他靠在床椅上入眠。
许远也忙活到后半夜才入睡。点卯鼓响时,许远醒来,头有点晕,洗把脸,稍感清醒,油然有怀,提笔写下《咏风》一首:
雄风浩荡似鸣钲,
发屋伤人意不惊;
厄巷雌风携秽疠,
茅茨【雄风、雌风出自宋玉《风赋》,宋玉把楚王身边刮过的风称为雄风,把平民身旁吹过的称为雌风;茅茨,茅屋,简陋的居室。引申为平民里巷】夜吼助悲声。
张巡也点卯时醒来,想找他商量救济百姓的事,看到许远写的诗,赞叹道:“明府诗情澎湃,民瘼萦怀,下笔不输宋玉,得‘国风’之精义。”
许远笑着说:“惭愧,惭愧,班门弄斧,雕虫小技,徒增笑耳,只合作砖抛。阃帅雅颂秀出,可有小吟以供瞻拜?”
张巡笑答:“兄长取笑。为了不失君子欢心,小弟东施效颦,献回丑。”于是提笔润墨,沉思一会儿,挥笔题写《赋风》:
飞沙断木似雷霆,
谁见飕飗起绿萍?
正自人间凉暖异,
飙扬奋厉荡臊腥。
许远阅罢拍案赞道:“贤弟气贯长虹,吞吐海川,真大丈夫襟怀,可惜屈居下僚,遭逢乱世,未得其时,惜哉!”
张巡喟然叹道:“人生如闭眼抛物,落点难卜,唯求其声铿然,而不毁败天物。至于自身破败与否,早已置之度外。”
两人聊了几句,赶紧商量正事。
陆家姑、楚楚也带领城内女子劳军队深入庭户,扶伤恤弱,了解百姓所急,倾听大家的呼声。
暑天已至,士兵们还没有换单衣,陆家姑、楚楚组织城中妇女因陋就简,将棉衣拆洗,又动员女子将家中门帘等闲置布料拿出,给战士们做单衣;还组织一些手艺人编织草席、凉簟。
叛军不断围城攻城,张巡继续组织防守,并在防守中乘隙进攻,有时他还亲自带领人马出城与敌交战,奋不顾身,张目大呼,咬牙顿齿,拼尽全力。吃饭时觉得很不自在,原来门牙咬碎两颗,多日营养不良,牙质较差,当时情急,咬碎也不知。
楚楚来给他浣洗衣服,在跟他交谈时发现他口窦大开,不禁追问,结果才知道是杀敌时自己咬碎的,很是怜惜,她深知人老齿不固,缺齿更使人老得快,劝他惜身自重些,笑话他说自古及今,没听见说有谁一打仗就掉牙的,以后还是多智搏,别再肉搏。张巡说形势紧急,身不由己,哪里顾得上那些。楚楚嗔怪他总听不进别人的良言,他只好顺势说今后注意就是了。
第十三章困守睢阳
九十九
尹子奇一边攻城,一边命人朝城中射进一些带便笺的箭,便笺上面小楷写着:致城中百姓——
小小睢阳已被大燕雄师重重包围,守军区区千余,即使以一当十,也无法撼动城外十数万虎师,成败不言自明。如今城中内外交困,不日即当不攻自破,生民本自无辜,不应受其牵累,愿投诚献城,必有重赏;若有人呼应支援守军,城坡之日,必遭刀锯磔解之刑。旦暮将破城,厉告无关之人速速离城。
城中有人看到了叛军的宣传,赶紧拿着便笺去找张巡。张巡原本不惧敌人的这类毒招,可眼下毕竟是艰危之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巡赶紧找到侄子张惟清,并派人从逃进城里的人中找出那些目睹叛军令人发指罪行的人,组成宣传队,到大街上鸣锣聚集百姓,绘声绘色描摹叛军残害百姓甚至屠城的细节,搞得很多人痛恨叛军的无道,反而收到了激发出护城壮志的效果。
许远来和张巡商议,毕竟城中很多人有牵挂和后虑,他和翟良辅觉得应该让城中居民去除牵挂,是不是让每户把最需保护的人转移走,由官军负责护送到南方较安全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