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张进谷走入客栈大门,鲤鱼会已有许多帮凶众坐在板凳上吃着午饭,热火朝天,张进谷悄悄走到一名帮众身后,看了一眼盘中之菜,几个精致细腻的瓷盘中摆着红光盎然的肉丝,还有绿意盈盈的青菜之物,那名帮众拿起筷子准备夹上一筷,却又突然放下,回头一看,见到是张进谷之后,嘟囔一声:“张长老走路带点声啊,很容易吓到别人。”
身上背着弓的张进谷敲了一下这名帮众的脑袋,略显苍老的脸上现出笑意,啧啧笑道:“你小子,在这里吃的听高兴,长老我可是走遍了整个略阳城才找到个换弦丝的地方,你还有理由责怪起我来了,该罚该罚。我等下就和邹沐说去,就说你今天难受,吃不下饭。”
那名年轻帮众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他急忙跳起来,拦在抬腿欲走的张进谷身前,苦着脸说道:“唉,张长老,我这不是说着玩,开开玩笑嘛,您就不用往心里去,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张进谷立马吹胡子瞪眼,“你还敢拦我不成?”
那名帮众一听这话,就知道张进谷其实也没这个心思去惩罚自己,就嬉皮笑脸的坐回了板凳上,正准备吃饭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向着张进谷的背影喊道:“张长老,公孙公子好像有什么事情找你,你等下还是去问问他吧。”
张进谷轻轻走上楼,走到自己门前,手已触碰到房门,却又突然放下,望着木板门上纵横交错的纹路,叹息一声,陷入沉思。
少年时代,青州贼匪纵横,马蹄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就像一群蝗虫,不给过路人和本地人一条活路,他父亲护送货物被劫,而后被贼匪当众杀掉的噩耗传来,母亲大哭三天三夜,泪干哭血,留下一首绝命诗便上吊而去,如今回想起当初,张进谷只恨自己当初为何不随双亲而去,而是苟活到现在。张进谷虽说武艺平平,但却无法达成自己的理想,少年的他从家中走出时,经过父亲的商行时,听到的不是哭声,也没看到愁云笼罩的情景,而是一阵阵压抑不住的笑声,他的那些叔父们,都在为自己的计划感到得意,谁能想象这些昨天还在摸着他头,笑称你将来一定是一名好家主的叔父,第二天就成了谋害父亲,逼死母亲的仇人。
张进谷有一手好箭法,都是他父亲小时候手把手教的他。
张进谷摸着自己身后的弓,泪流满面,嘴唇颤动。
只用了两年,张进谷便闯进张家,一箭一箭射死了自己的众多叔父,一个没放,那一天,整个张家都被血色弥漫,仿佛大地都染满了血,大当家二当家就在他身后看着,把那些企图逃走的人抓住,扔在张进谷面前,看着尚且年幼的张进谷近乎疯狂的举动,仿佛是在欣赏一场精美的戏剧。这么多年过去,张进谷永远忘不掉那一天,但他也无数次希望,希望自己再睁开眼时,发现这只是个梦,父母还在,大家都还在。然而,张进谷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从他选择接受那一天开始,所有的过去都不可能再回首了。
开门声响起,站在自己门前的张进谷迅速擦了擦眼泪,稳住了心神,这才回头看到公孙海从房内走出,张进谷笑了笑,“我听说公孙公子找我有事,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也刚好,我房内还有些好酒,一个人喝未免无趣,公子不如来我房里喝一两杯?”
公孙海点点头,说道:“张长老倒也客气了,虽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但是好酒可是人人都珍惜,张长老今日肯予我几杯好酒,足以说明长老为人的胸怀是一等一的宽广。”张进谷神色一正,说道:“公子是我鲤鱼会的贵客,莫说好酒,就是你要龙肝凤髓,我也要想办法替公子弄到。”公孙海哑然一笑,打趣道:“龙肝凤髓那道菜可精贵,就算卖了我怕也买不起。”张进谷摇摇头,“公子说笑了。”二人说话间,张进谷已将弓放在了桌子上,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了一壶酒和两个光滑细腻的剔透酒杯。张进谷轻轻的给两个酒杯倒上了酒,酒香扑鼻,沁人心脾。
公孙海也不客气,也就是一仰头的事,张进谷则是挪了挪桌子上的弓,端着酒杯慢慢喝了一口,公孙海也是自己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过在放下酒壶的时候,他的动作一停,问道:“张长老,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在喝酒的张进谷心头一惊,但却仍是面色不改,说道:“公子但说无妨。”公孙海放下酒壶,食指指肚在光滑杯沿慢慢摩挲,平淡道:“我听帮众说过了,张长老此行出去是为了换一根弓弦,城里也是有几家专门卖弓修弓的店铺,虽说离得远了些,但也不至于从一大早到大中午再回来吧?以鲤鱼会如今面临的局势,张长老应该不会离开鲤鱼会太久,然后刚才我无意中看到楼下对面的那家面馆里面的几位一直盯着客栈里面的情形,不过他们似乎不怎么在乎长老你啊,你出去他们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他们不怕你去报官?所以我就猜测了一下,那几位是不是长老请来的朋友,专门过来帮忙的?但再一想,似乎不大可能啊,以邹沐的地位,长老也应该会向自己请来的朋友随口提上一两句吧,可他们中的两人却偏偏居心不良的跟着邹沐来了一趟略阳城小吃街一路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