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万夹杂在朱雒准备带去营救的两万人中,第一轮羽箭便死伤过半。剩下四万人都是只接受过基本训练的新兵甚至是农夫,士气很低,纪律很差。像个小孩子一样,唬一下便会涣散。他们只适合打顺风杖,逆风中根本就是最大的隐患。
且兰城的大火便是压倒城内守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满城火光,喊杀四起。一共七千蜀军在城内大肆杀戮,城内军士百姓甚至私自打开其余三门,逃窜出去。
刚从大牢里被重新请出来的古力听到亲兵转述朱雒的安排,心中大呼不妙。果然刚刚从大牢出来,便看见城内的士兵百姓已是惊弓之鸟,只管逃窜,哪里还肯抗敌。
亲兵一看,也跟古力说道,“巫师大人,蜀军像野兽一般涌了进来,且兰城守不住了,快逃吧!”
“不,”古力看着眼前的大火,又像望着更远处团团包围朱褒的火焰,“你走吧,我要去守府衙大门。”
说罢也不管亲兵,独自往府衙而去。亲兵看着古力从容的背影,喃喃了一句疯子,便自顾自逃命。
狐笃领着两个校尉八百人直奔府衙。本以为已经全无抵抗的且兰城府衙前,此时还站着一个人,披着黑袍的古力手执长剑,冷冷地看着狐笃。
“德信!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古力大喊。
古力和狐笃都是益州翘楚,相互认识也不奇怪。
狐笃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走上前去。
“你这样做,怕是百年之后再无土番南人了。”古力突然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益州不需要英雄。”
狐笃语气生冷地回答古力,转瞬间一刀劈开古力半个头颅,“敬你是条汉子,这一刀我快点”。
说罢,转身示意两名校尉过来。那二人相视一眼似有犹豫,但最后还是走到狐笃身前。狐笃二话不说,身前再次亮起一片刀光,两名校尉同时倒地,两只手还在捂着脖子,只是鲜血不停歇地汩汩流出。
“大汉更不需要内奸。”
……
冲到蜀军营前的一万乌蒙骑兵此时已经没有一人还在马上,还没失去战斗能力的都在朱褒的指挥下重新集结成阵——那些手里还有盾牌的举着盾牌,没有盾牌的举着同伴的尸体,就这样一步步向南而去。
南边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且兰城。但南边首先是关索的三千刀盾手。
“列阵——”
“立盾——”
“准备——”
跟随着关索沙哑的喊声,三千军整齐划一地结成圆弧阵,尔后三千个盾牌在同一声闷响中沉重地凿进地面,最前面一千把朴刀齐刷刷平举至胸前,后面两排则分别拉弓搭箭。
杀气森然。
即使面前是刀山火海,残存的四千乌蒙骑兵都只能硬闯了。
“杀——”
两军接触的一瞬间,圆弧最顶点支撑着正中间那面大盾的关索承受着直撞过来的蛮兵的冲击,怒吼一声。有些时候刀盾手甚至要用血肉之躯阻挡冲锋的骑兵,相比而言,眼前蛮兵的冲击真不算什么了。
像是响应着关索的怒吼,身后又一阵羽箭激射而至,最前面撕开刀盾手圆阵的蛮兵应声而倒。蜀军与蛮军像两波对冲的潮水,最前面出现一个空缺,马上就有更多人补上。最残酷的白刃战只有一声声愤怒的呼喊,从没有一丝悲鸣。
因为战场上的每个人此时都觉得自己是打不死的,自己是死神。
在营前看着朱褒重新集结四千乌蒙骑兵的秦越此时皱起了眉头,他都没有想到朱褒带出来的精兵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面对四面楚歌的绝境仍然爆发出不死不休的决绝。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秦越望向且兰城方向,只见火光大盛,遂命人吹响三声低沉的号角。
“呜——呜——呜——”
像大地的哭泣,又像饿极了的猛兽低吼。
关索听到号角声心中虽有不甘,也只能下令仍在浴血奋战的士兵佯败,从中间让开一条道路。
一直备受四方八面羽箭伺候的乌蒙骑兵激发了足以让人敬佩的战斗力,但此时蜀军渐渐被突围出一条道路。
生机便在眼前,谁还会拼命?
围三厥一。绝境激发斗志,生机酝酿畏缩。
朱褒已经管不上关索的败退有没有诈,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只能尽快脱离战场。而看着朱褒部退出战场,关索又再次集结刀盾手,留下大盾只带朴刀一路追杀而去。
随着朱褒部和关索部退出战场,蜀军营前渐渐回复安静。
秦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唤来身边的亲兵,跟那名原本担任亲兵队长却在关索来了之后硬生生被挤成亲兵的柳十三吩咐了两句。不久之后姚伷便被柳十三像拎小鸡一样押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