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光缓缓垂下举于半空的右手,微曲的食指间尚残留着淡淡的佛性。方才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箭,自然是这位戒律堂首座的手笔。
甫一出手便落了个空,澄光和尚似乎觉得很是可惜,惆怅的摇着头。
隔着一段距离,清远却是把澄光的神情瞧得仔细,义愤填膺的说道:“师叔,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如何不由分说便要出手伤人?”
澄光打量了清远一眼,答道:“贫僧忝居戒律堂首座,见有宵小坏我沙门门规,自然是要出手惩戒。”
谙于世故的安生,听着两个和尚你来我往的言语,立时便明白澄海所说的难处终于是来了。只一眼安生便看出自己的修为与澄光和尚之间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所谓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甘甜的井水先枯,出头的椽木先烂,猪圈最肥的猪先杀,总之每逢危急关头,安生的人生准则便是先找棵最粗的大树抱住。
而当下离着安生最近的大树自然是澄海和尚,所以安生便把身子藏在澄海袈裟之后,却发现有人竟是比自己更早一步躲到澄海身后。
古灵精怪人小鬼大的清觉浑然没有难兄难弟的觉悟,朝着安生扮了个鬼脸,吐着舌头说道:“小师叔,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安生一张比锅底灰还要厚实的脸丝毫不觉任何羞愧,啧啧说道:“胆小这个词用的极好。胆大之人往往鲁莽,而心细如发谋定后动之人往往显得胆小。”
清觉没想到安生能理直气壮的讲出这么一番歪理邪说,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一张小口长大的像是能塞下一个拳头。
安生自澄海身后探出个脑袋,指着越走越近的澄善一行人,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清觉学着安生样子把小光头伸了出来,指着走在最前放,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说道:“这个是执法堂首座澄善师叔,总是冷着张脸。我们私底下都叫他冰渣子脸。”
安生看了看澄善那张黑的像要滴下水来的老脸,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个比喻倒也恰当。”
清觉又指了指走在澄善身后约一步之隔,同样一身红色袈裟的和尚说道:“这个是戒律堂首座澄光师叔,别看他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总是憋着坏,想着法整我们这些弟子。”
安生认得澄光便是方才出手偷袭自己那个和尚,说道:“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背后捅人刀子。看来清觉师侄年级虽小,识人的目光倒是很准。”
“走在最后,那两个一左一右的和尚又是谁?”安生又问道。
清觉被安生一记不留痕迹的马屁拍的心中飘飘然,扬起的下巴像极了骄傲的大白鹅,“那两个啊,左边那个叫清正,右边那个叫清心,分别是澄善与澄光两位师叔的弟子,两个人都喜欢打小报告,不是什么好东西。”
清觉这句话可以说有着切肤之痛,“不是好东西”这五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安生闻言嘻嘻一笑,说道:“以后小师叔罩着你,保证不会让这两人在欺负你了。”
清觉鄙夷的打量了安生一番,晃着小脑袋说道:“就你的修为,还不如清远师兄靠谱。”
安生老脸一红,羞恼的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还想不想要糖葫芦了?”
终究是抵抗不住糖葫芦的诱惑,清觉默认了安生长辈的地位。
这厢安生与清觉正调笑耍宝,那厢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清远搬出沙门五戒,而澄光却死咬着寺规做文章。言语终究是毫无力量的东西,所以争论到了最后,比的还是谁的拳头更大。
澄光和尚向前踏出一步,一身修为境界顿时飞涨,竟是毫不顾忌长辈的涵养,准备以大欺小,以势欺人。
清远虽然也是星象上境的修行者,但是面对通神初境的澄光,两人之间尚有云泥之别。
虽然澄光没有动用任何佛宗法门,然而因为境界上的巨大差别,仅凭着气势便把清远死死压住。
清远只觉得澄光化作了佛经中的无量大海,而自己就如同海中浮沉的小木舟。翻腾的海浪发出如雷般的怒啸,而低沉的空中亦有电闪雷鸣。忽的一个巨浪拍过来,卷起千堆雪,自己这叶小小的扁舟上下颠簸,眼瞅着便要舟倾人毁的下场。
危难之际,清远双手合十,默诵道:情与无情共一体,处处皆同真法界。
一团祥云出现在清远身后,祥云之间一尊金身阿罗汉时隐时现,那罗汉盘膝静坐,双手捧着寿果,面色淳朴真诚,做思索状,额头正中却多生了一只竖瞳,正是伽耶天眼罗汉。
清远竟是于己身之外结了个自性清净法身。
这尊法身罗汉浮现于清远的身后,同时出现在清远识海中那叶颠簸小舟之上。将要被怒海吞没的小舟,一时间稳住了船身。海中的波涛依旧,然而小舟顺波逐流,却再不复倾翻的险象。
澄光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