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看似秘药能回光返照，实则是蛊虫在敲骨吸髓，让服蛊者把身体变成它舒适的温床罢了。

艾琳是何等聪明的女孩，只一眼便洞悉了库娅的目的：她是来向自己求助的。于是艾琳便将她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轻声问：“你知道哪儿有龙芝草吗？”

库娅问：“找它做什么？”

艾琳轻声说：“驱蛊。”

库娅沉默了一小会儿，低道：“知道。”二人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离开城堡，星夜兼程回到了库娅的住处。库娅本是巫掩之所的一员，自被蕾米驱逐出巫掩之所后，便到祈霖之森寻觅新的住处，直到她找到这处外通祈霖之森内接地下暗河的猎狐兽巢穴，才重新安顿下来。被杀的猎狐兽也被她制成腌肉，藏于洞中，以备不时之需。

她们回到洞穴，库娅找来火刀火石将用于照明的脊背兽腹脂点亮，寻来竹篓，准备同艾琳一起去深林采药，但艾琳阻止了她，让她待在洞中静养，以免血气上逆，携蛊犯腑。库娅拗不过艾琳，只好作罢，然后把深林何处有龙芝草告诉了艾琳，又告诉她走那条路最近，途上会遇见什么凶兽，这些凶兽的习性如何，该如何避免等等。艾琳一一记下，随之背上背篓便离开了。

艾琳走后，库娅便感到她的头爆痛起来，仿佛无数虫卵在其中孵化一般，致命的晕眩仿佛丧钟般在脑海里回荡，一时之间竟痛得连路都走不得了，只好躺在床上感受天地仿佛交合般旋转。如此过了不知多久，这种恐怖的痛苦才缓缓如潮水般退去，神识复明，回光返照。

感受到精神焕发的库娅从石床上起身，忽然，一阵剧烈的空虚感从腹中传来。

她饿了。

眼白里布满了饥饿的血丝。

她开始什么都吃，什么都想吞进肚里：腌肉、兽骨；石盘、木叉；砂砾、泥土……甚至，兽脂上跳跃的火光。她一直吃一直吃，直到紧致的小腹仿佛怀孕般鼓起，她才抱着那团圆鼓鼓的肚子躺在地上，呼呼的喘气，感受生命被填充的充实。

但这种愉悦极其短暂，不久，那梦魇般的头痛又开始发作，痛饿交替，周而复始，直至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幻魇并迸。

艾琳顺利采药回来，看见洞中的场景，被吓了个惊呆。库娅躺在被她啃出的大坑里，衣服被抓得稀烂，露出大片大片的雪肌，或是说血肌更为恰当，在蛊虫的折磨下她的肌肤竟隐隐泛起潮红，细密的血管在肌肤下纵横相连，时隐时现。

艾琳扔下竹篓，连忙把库娅扶回石床，将采来的痹蛇草挤出汁液喂进库娅的嘴里。这种连毒蛇都能麻晕的药草有很好的镇痛敛神的功效，服下药后，一直在痛苦呻吟的库娅很快便睡着了，脸上痛苦的神情也随着匀称呼吸，消失殆尽。

艾琳不敢闲着，赶忙找来罐器和木柴开始煎药。她曾跟一个巫医（注释一）学习过一段时间医术，对各种草药极为熟悉。洗净罐器后，盛大半清水，便可将采来的草药往里放了，她一边放药，一边默想书中学过的草药知识：蜴涎花用于敛血催吐，剪去剧毒雄蕊后煎制；流苏籽，剧毒，用于驱虫攻毒，对人体伤害极大，应与萤笼草配伍；萤笼草，首次饮服具有回魂还魄之奇效，再次饮服则因人而异，或厌食弃饮而槁，或七窍流血而毙，或神志癫痫而狂，奇毒无救；麋胆果，天下奇苦之首，用之可清淤生肌，补中益体。这四味药混合在一起煎熬，共煎三次，取末次服用，可达到驱蛊回春之疗效。

剩下最后一味龙芝草，极其难觅，只生长在黑暗森林里的病木腐根上，因其有浓烈香气，引蜂招虫，以蜂虫为食的蕊舌毒蜥常在附近成群出没，采挖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激怒群蜥，招致生命危险，因此在黑市上甚至能卖到15枚金铢的价格。艾琳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没想到真被她挖着了。

这味药须单独水煎，便不再放了。

教授艾琳医药知识的巫医是一名游医，曾因某些特殊原因在她家住过一段时间，几日相处后，巫医瞧她心地善良，温柔乖巧，便教了她一些能够救人救己的粗浅医理。随巫医带来的还有一箱箧古书，其中医理艰涩玄奥，读来犹如管中窥豹，就连巫医本人也不能悟个透彻。这些古本多是羊皮制卷，金裱银画，华丽非常，艾琳闲来无事，便爱翻出来瞧瞧。巫医想来那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好奇心罢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些书是他要带给大炼金术士圣米修斯的书籍，那一代又一代的大巫医和大炼金术师都没参透的东西，一个小女孩就能想明白吗？

他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然不想，就在他走后，这个外表看起来温柔得近乎温顺的女孩，竟将那几十本书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智的提升，她能从中领悟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煎了会儿药，天上突然曦光尽收，黑云滚滚而来，艾琳将煎药的器物悉数移回洞穴，不久便下起雨来，渐而雷鸣四野。

药煎好后，便盛来一碗，拍醒库娅，喂她喝下。库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