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海娜一身毛裘远远在城头，几乎等候了一天才望见辽军归来，而耶律大石则亲自出城十里迎接。踏着一路上皑皑白雪，回师而来的辽军整齐肃穆，严守戒备，黑汗人、回鹘人、突厥人对远征而还的契丹大军都相安无事，不少杂胡商旅都伴着辽军一起返回，不改他们的性子，时不时往军中贩卖一些杂物。

耶律大石早已经接到消息，关于余睹的死和大败金军撒里喝可以说是一喜一忧。面对来之不易的荣誉，他还是要继续。余睹过去在契丹人心中是一面颇具号召力的旗帜，他的离开好歹是在获胜的情形下，也算一种安慰，也为他自己过去的背叛赎回了污名。如今更为担忧的还是李天晟先前的诺言，大石心头万分焦虑。在辽军出征的这些日子，他和萧塔不烟商议了不下几十次，究竟该如何挽留李天晟夫妇？萧塔不烟时不时移驾到西平王府探望身怀六甲的完颜海娜，对她关怀备至，想着先在海娜身上做一些工夫，她已经快要生产，若李天晟回来，只有以海娜身体情况为由，想必李天晟也会有所顾虑。

冬日的虎思斡尔朵时有白晃晃的太阳，在冰天雪地的时节，却没有多少威力。大石身着汉式黑色毛裘，裹着披风，领着大队辽军远远站立在雪原旷野之中，遥望着东方。此时已经快到傍晚，寒风习习，大石与众人围在篝火旁，身边有耶律术薛、耶律铁哥等将领随侍。大军临近时，李天晟、萧斡里剌等远远望见大石旗纛，急忙奔过去。

大石顶着风上前，李天晟、萧斡里剌、萧查剌阿不、萧突迭等呼啦啦跪地拜见，口称万岁。萧斡里剌道：“陛下，城外如此寒冷，臣、臣等死罪。”大石笑着一一扶起，道：“爱卿说的什么话，你们和众位将士远赴沙场和敌人在漠北死战多日，而朕嘛，今日不过是在这里等候我的勇士们凯旋，吹了吹这带回佳音的好风，凉爽半天而已，又有什么打紧。来，诸位爱卿都起来，李兄弟，这一战又是你立下大功，朕就知道，你不愧是我大辽第一人，朕离不开你啊，走，我们回城，几位萧兄弟，你们也都重重有赏。”说着就伸手拉过李天晟，李天晟有些惶恐，想要说“不止是我，佛顶、余睹等为这一战……”可忽然间感觉到耶律大石两手冰凉，眼神中却有着万分的真挚，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城外见到许多黑汗人和康里人百姓围观，一些人高声欢呼，喜悦的西域音乐响起，一些人就在道路前结伴歌舞，这都是耶律大石特意安排，各军士卒返回城外的营寨，而将领们则随着耶律大石入城，见到如此盛情的迎接，无不群情振奋。

李天晟随着大石走在前面，对大石的情谊只有感激，望着四周人们的眼中也有一些人没有表情，而有人跟着队伍搜寻，显然是在寻找自己的亲人，还有一些人远远低声默默念叨着什么。李天晟瞥见身后辽军中士卒也有人眼中湿润，李天晟走近虎思斡尔朵，穿越城门，心道：“如此雄伟的城楼之下，到底是荣耀更大还是罪孽更大呢？”进到城中，在身边一路伴随的黑汗、回鹘、康里、割禄等各部族百姓载歌载舞的人群中，不知怎的，忽然还是清晰听见远处的寺庙有歌声飘来，依稀听见唱的是：

啊，阿拉！宽恕我们这些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出席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啊，阿拉！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活在移习览；你让谁死去，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