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余睹此番北伐并非心甘情愿。
虽然刚被完颜粘罕任命为西路都监,坐镇粘罕设立的云中枢密院所在大同府,但东面还有挞懒大军在忻州进行监视。而且他的妻儿都一直留在燕京吴乞买的身边。余睹知道,从进入阿骨打领导的女真部落那一天起,完颜家族虽然必须要重视和任用他完成灭辽大业,但对他从未真正放心。如今契丹辽国已经覆亡,用他参与伐宋也完成使命了,将他安置在西部,正因为还有耶律大石这一股契丹余孽西窜逃匿。耶律余睹奉令出兵时就显得矛盾之极:耶律大石抗金抗宋的事迹他是早有耳闻,以过往种种来看,此人算是当今契丹人中所涌现的一个难得豪杰。如今粘罕要他领兵征剿,显然是别有用心。而且,余睹原来的几位部下如萧高六等已经被抽调,现在军中的耶律麻、耶律奴哥、图喇等部将都是别处委派的契丹降将,随他征战之日不多。
果然,此次长途作战,军中默契不足,遇到阻击初始尚能一战,对萧突迭这样试探诱敌的兵力,还能令其覆没。但经过李天晟和耶律术薛夹击,支撑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开始大乱。余睹拼命分击,领导所部人马保持队形,但耶律麻和图喇根本不听指挥,慌忙夺路后撤。耶律奴哥相距更远,被术薛分割在另一头。
耶律术薛远远觑准余睹,迎面猛冲过来,大叫:“叛国之贼,还不快快受死!”抡起狼牙棒就朝余睹头上砸去。两匹坐骑撞在一处,嘶鸣之声响彻大漠。耶律余睹是大辽天祚帝年间成名已久的一代战将,有勇有谋,功勋卓著,此时年约五十多岁,而耶律术薛此时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莽夫,竟然敢冲他挑战,余睹瞪眼道:“你是哪里来的浑人,敢冲我如此嚣张?你就是那个耶律大石吗?”术薛一脸不快,喝道:“混蛋,我是你爷爷耶律术薛,可要记住了,你这个老匹夫是死在我术薛的手上!”余睹大怒:“好个不知死活的匹夫,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使出长枪将术薛的狼牙棒隔住,一时间不分轩轾。
李天晟冲过重重人群,靠近二人叫道:“术薛,你不可伤他!”余睹一听更是恼怒:“这小子胡说什么,就凭这个莽汉,能伤得了我?”大喝一声,手中长枪游走如龙,枪花乱如银雪,术薛与他交手数招,已然知晓耶律余睹名不虚传,武艺真是了得,起初三五招是凭着一股冲劲抢占先机,但跟着就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这凌厉的枪法显然是自己生平仅见。
李天晟奔近也发现术薛与余睹相斗未能占得上风,环看一周,连绵不断的起伏山丘,待草原上的大风吹散烟尘和黑烟后,金兵败退之势已经显现,跟着身后耶律佛顶的五千人马也看看压阵,战鼓声渐渐传来,李天晟说道:“余睹详稳,你就此回去吧,我们不要再打了。术薛,快些罢手。”余睹听了一愣,术薛知道自己不是他对手,索性住手,退后两步。李天晟道:“余睹详稳,在下李天晟,奉劝详稳不要再领着契丹人前来自相残杀,望你在金人那里尽力阻止这样的惨剧。”余睹看着李天晟,“你是李天晟?就是大金燕国公主喜欢的那个汉人?”李天晟点点头,术薛一听“燕国公主”,瞪眼吃了一惊:“他带回那个女人竟是金国的公主?他从未说过她的身份,大王可曾知道?”
余睹一收长枪,拉着缰绳,眼前的景象令他感到如被雷电击中一般,山丘遍地全是两军尸骸!一个个血淋淋的污渍满脸,他们大多都是契丹人、汉人,以前都是辽国子民……这时候胡乱躺在地上,归于一处,而自己就是自相残杀的“主谋”,被李天晟这么一说,顿时也呆住了,望着李天晟半晌道:“你既然可以成为大金国驸马,为何又要到漠北和耶律大石一起对抗大金?”李天晟道:“过去契丹人对女真人过于严酷方才引起他们反抗,如今女真人同样如此对待契丹和其他部族,我们也是要为契丹人再争取一个生活的地方,并不是有意要这样拼死对抗。耶律大石希望所有的部族都能共处,而如今的女真人野蛮凶暴,心胸狭隘,并不知道可以有这样一个天下,那么凡事都会有开始,我们就要创造这样一个开始,希望余睹详稳可以和我们一起恢复当年大辽南北分治,尊重各部习俗,大家安宁生活的日子。不过,我们没想到今天要拿起刀剑,要用我们自己互相残杀来实现。详稳,还望你多多深思。”
耶律余睹默默听着李天晟的话,看了一眼,策马转身离去。术薛道:“军师,就这么便宜他?”李天晟道:“走吧,今天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回头大家把所有牺牲的族人好好安葬,虽然他们为金人卖命,但大多是过去大辽的人。”耶律术薛领着千余人回来与李天晟一处,与后面佛顶一起返回可敦城,萧突迭安排收葬尸骨,已经回到城中调派人手。
当天,耶律佛顶设宴为李天晟等庆功。佛顶道:“李兄弟,这是大王的书信,他们在阻卜大王府老回鹘城等你去会合,此次举族西迁是从未有过先例的大事,军中和族人的粮草有些困难,我在出城接应你们前,已经派了二百人运送物资出发。”李天晟道:“详稳英明果断,大王以可敦相托,我们都可安心。如此,我想一会临近夜晚时便出发。”佛顶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