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方府,太上府门主方明德,此刻正在客房之中和一名僧人装扮的青年下着棋。
那青年神情很是冷静,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局棋上,而是专注地看着窗外的一棵椴梅树。
椴梅树上没有娇艳的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微风中慢慢招摇。这谈不上是别致的美景,不知那青年僧人为何会被他吸引。
“春天要来了,椴梅俱已凋谢,或是融进了泥土里,或是化入了春风中,不管怎样它去的正是时候,春是不属于他的季节。”方明德有些肥胖的手,举起一枚黑色棋子,然后下在了两枚白棋的斜对,这步棋他思虑了好久,他坚信这步棋会给青年僧人造成一定的麻烦,因此他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一分随意和自信。
可那青年僧人看到了他下的那步棋后,轻轻摇了摇头,平静道:“你输了。”
方明德肥胖的脸上浮现一抹疑色:“怎么说?”
那青年僧人从僧袍下,伸出了白皙地左手,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指着一个棋位。
他的手腕很纤细,上面系着一串菩提手串,相映之下,让人感觉干净无比,秀气非凡。无论是谁,只看这手,第一眼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女人的手,然而这却是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去相信。
方明德对他的手不以为意,却看着他手指的那个棋位陷入沉思,不多久他似乎是豁然开朗,哈哈一笑道:“不愧是棋圣传人,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那青年僧人双手合十,恭敬行了一礼,道:“方门主谦让了。”
方明德摆摆手,然后从塌上霍然起身,他的动作很干脆轻灵,这与他略微肥胖的身材明显不符。
那青年僧人也随着方明德起身,但他的动作却很缓慢,然而这种缓慢却不同于肌体能力下降所造成的拖滞,它给人一种有些飘渺和虚幻的感觉,就好像刚才那段时间,空气的流动,和阳光的流转都随着他的动作变慢了。
方明德从书柜的画筒里取出一幅画,然后在黑漆楠木的书桌上,轻轻摊开。
随着画卷展开,一副京都繁华的街景呈现在眼前。
画的是京都的东城区,从长安大街到临郊,从朱雀楼到落雨桥头。
其间有无数的景致,小溪旁大路上满载货物的骆驼队、临郊农家小院升起的炊烟袅袅和院子中央的黄发垂髫、朱雀楼的旗子无风自摇、红袖阁的姑娘依栏远眺、长安街的商贩占满街的两旁、络绎不绝的行人摩肩擦踵让宽阔无比的街道显得拥挤不堪。
一品香茶馆的老说书人身边围满了人,几个五六岁的孩童好奇而又调皮的将脑袋凑了上去、落雨河畔一位年轻书声,拍掌踏歌,含泪送别远方友人、一条又一条商船或客船,极有顺序地顺着落雨渡口,缓缓驶向远方……
这是最繁华时的京都街景,由已故大画师张端泽于市井中采风三月所成之作。画中每一景、每一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可正是因为它太真实,因此也成为了张端泽不被重视的一幅作品。因为很多人都觉得这景致太过平常,只消得在长安大街上走一走,这些便都也见着了,因此这幅画便没了多大的意义。
可仍有少部分人,看出了这幅画背后的秘密和玄机,因此他们将这幅画奉为神品。方明德是其中的一位,而那青年僧人也是一位。
至始至终青年僧人都是一脸惊诧,刚开始的时候,他看到方明德将这幅画随意放在书柜角落,和一些并不怎么珍贵的画混在一起,他有些疑惑,而片刻后,他便想明白了,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难怪那么多盗界的好手,都在方府无功而返,于是他在心中暗暗佩服方明德的胆量与精明。
可是当这幅画展开始,他看到了画上的景色,每一笔都好像是画在了他的心头,他浑身一颤,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悟道,这幅画如何?”方明德问道。
悟道的眼神并没有从画上抽离,他盯着画中落雨岸边那位踏歌送别友人的书生,神情闪过一丝忧伤。
“张大师此画,人间绝品!”悟道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看到了什么?”方明德觉察到了悟道的神色有些异样,于是又问道。
悟道的眼眶有些湿润,话语带着几分凄然,缓缓说出了几个词:“忧虑、无奈、危机、杀意……”
方明德脸色一变,也有些伤感地道:“这就是帝国的处境,这么多年了,繁华越来越不真实,而危机却如乌云蔽日,愈加浓烈,清晰。可是很多人还是看不到,甚至一些看到的人也装作看不到,谁能来拯救他呢?”
悟道自然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方家是随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功臣之一,因此对帝国的江山有强烈的归属感。而方家几代以来又世受皇恩,因此方明德对大周天下更是看重,尽管他现在是站在大皇子船上的人,但这一切都基于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不损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