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清败得并不冤。但他也绝不容许自己的失败,因为一旦败了,极有可能要以生命作为代价。
幕青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赞赏,已放开了手,转身向马车走去,背对着薛之清道:“等你养好伤再来找我吧。”
薛之清又是一笑,道:“就算我养好了伤,也不是你的对手。在我的认知中,你好像并没那么强。”
幕青没有回头:“被人知根知底,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你为何不杀我?”薛之清好像真想死似的。
幕青忽而转身,凝视薛之清半晌,才道:“你是个可造之才,杀了岂非可惜?”
“可我刚才的确想杀了你。”薛之清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
幕青道:“你之所以想杀我,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我想的确是一场误会。”薛之清已收回剑,这次他笑得很自然,他似乎想通了什么。
幕青道:“既然你的初衷不是为我而来,想必你还有其他目的。”
“不错,我就是来打劫的。”薛之清的回答干净利落。
幕青隐隐虽已猜到,但薛之清的回答还是让他微微征了征:“你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薛之清垂下头,忽然愤然道:“如今的贪官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百姓死活。一个月前,沙河决堤,无数难民无家可归。而当今皇帝也只知道沉迷美色。”
不让幕青说话,他又道:“我什么都不会,只会使剑。”
幕青道:“所以你看到这华丽丽的马车,就知道车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富家子弟。”
“不错。”
“可惜你碰上了硬骨头。”
“硬骨头又如何?输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幕青很喜欢他的诚实,目中赞赏之意更浓,道:“可你为什么非要帮他们?”
“我这个人就是看不得别人可怜,因为我也受过苦,挨过饿。”
短短言语,不知道出了多少心酸与苦楚。
幕青叹道:“只可惜只凭你一人之力,恐怕也无济于事。”
薛之清道:“今日已有难民流亡到木镇,夏员外开仓放粮接济了他们。我佩服得很,所以更不能坐视不理。”
幕青已上了马车。
车夫从始至终都很镇定,现在他已挥动马鞭。
幕青的声音从车上传来:“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要走的路。我不会评判你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求问心无愧。”
薛之清站在原处,眸子中已闪出了异样的光彩,目送着幕青离去。
……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被黑水帮所杀,之后黑水帮的人又被郑战一剑秒杀?”
说话之人一袭灰衣斗篷,看不清容貌,身上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恐怖气息。就像他脚下的一具具尸体,他身上的灰代表着死亡。
暮色苍茫,残阳如血。
仓山山脚,本该是万木争春,百鸟争鸣,春草萋萋。此刻,却是一片死寂,说不出的凄凉,任何飞禽走兽皆不敢靠近。
死亡,就像是一首无声的乐曲,凄厉而悲伤,薄情又寡义。
这首永恒的乐曲似乎是定律所奏,世间万物,皆摆脱不了这其中的韵律。
然而其中的旋律是否优美,似乎只有死人才能听到。
可死了的人怎会听到?
明明已属于自己,却又感受不到,这是多大的悲哀?
而活着的人自不必感伤。在灰衣人身后,就有一白衣活人。
“正是,只有一人能在郑战的剑下存活。”白衣人一直保持着躬身之姿,恭敬的眼神中带着三分惧意,那是来自灵魂的颤栗。
“居然敢杀我鬼见笑的人。很好,传我命令,灭了黑水帮。”灰衣人声音沙哑,不带丝毫情感,给人一种来自灵魂上的威压。
白衣人垂首恭谨,道:“是。”
“收敛他们的尸身。”灰衣人的声音愈来愈远,最后一字仿佛被吹散在了风中。
而灰衣人,已消失得了无痕迹。
“是。”白衣人没有抬头,面色依然恭敬。
许久之后,才恢复了他那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的气质。
夜幕低垂。
马车快而平稳。
幕青睁开松弛的睡眼后,才缓缓问道:“今天你为何不露面?”
郑战抱剑在胸,正闭目养神。良久,才道:“他还不是我的对手。”
幕青道:“我想五年后,要是他没有什么奇遇的话,他依然很难成为你的对手。”
郑战淡淡道:“所以不见最好。”
“幕公子,醒得早不如醒得巧,我们到了。”车夫含笑着拉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