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人,从心里就觉得比人矮三分。其实谁比谁差多少?我家老蒲就实诚,要是看上谁,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要是谁托他办件事儿,他比给自个儿办事儿还上心。不像有的人,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说完,敛起地上的葱,走了!
大华妈妈愣住了,她没想到她敢扔出这话来。心想,要不老蒲嘛事都不跟她说嘛,原来还真是个少心眼儿的楞子!去他的,再别想让我管这事儿了!
她从老蒲老婆嘴里听出了指责她不诚心不尽力的意思。这种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技术,是她惯用的,还能听不出来?她笑话老蒲老婆道性太浅技术太差,把话说的太硬了,如果是她,她相信自己会说得更柔美圆润。太硬的话就像没发好的馒头,吃进去像石头子儿一样堵得慌,一时不好消化。
老蒲老婆进了门,就咣当把门关上了。她要用关门的响声,继续向大华妈妈表达抗议和愤懑。刚走出门洞,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喊住了。站住!她吓了一跳,以为大华妈妈追进来打架了,回身一看,原来是老蒲,说你干嘛?吓死我了。老蒲压着嗓音说,进屋,你胡说啥呀你!
原来老蒲看他老婆出去凑合大华妈妈说话,就猜到她们要说这事,就躲在墙头里头听着。他得出的总印象进一步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大华妈妈根本没诚心管这事!但他责怪老婆不该揭穿人家,更不该把话说的那么冷硬,天天房前屋后打头碰脸的,不能伤了面皮和气。
一进屋,老蒲就骂他老婆,你吃饱了撑的,跟着瞎掺和啥?有你那样说话的吗?这么愣,还拿脚就走,人家下得来台吗?
她老婆一听,咋着?我为你去问的,这咋还怪上我了呢?就反击,说你要不是天天那跌了魂儿似的,我是去问她吗?她不诚心管事还卖关子吊胃口,你看她那德行,我早就想跟她打仗了,整天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儿,看咱水面大,比她家挣的多,就着急红眼的,德行。你也是,这事儿找谁不行,偏偏找她干嘛?
你放屁!谁让你问去了?咱家闺女嫁不出去了你上赶着人家?
是谁上赶着人家?不是你去求人家说媒吗?人家不愿意管你就窝在家里不出去,哭丧着脸你给谁看呢?
老蒲急了,伸手一个大嘴巴。他一是被抢白后窝火,二是,他觉得最近她是太嚣张了,动不动就跟他顶嘴。他发现他老婆自打大闺女出嫁后当了丈母娘,就开始长脸。多少年都不吱声,现在慢慢开始对大事小情发表意见了。现在居然拿话呛自己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权威是不容许挑战的,就是十个闺女都成了家,当了十个丈母娘也不能争取地位!也不能有说话的权力!
老蒲老婆哭起来,说你打我,我年轻时挨你的打,这会儿都当了姥姥了还挨你打!好,你打,你打死我,我不活了!说着一头撞向老蒲。
她的话老蒲是听过多少次的,打年轻时她就这些词儿。撞头的动作也是上演过多少回的。他早有准备。但听到当姥姥了还挨打,这句话时老蒲心里忽然一颤,觉得坏了,是不应该动手了!又看到那撞过来的脑袋上大部分已经花白的头发,心里很疼,眼泪就涌到眼眶了,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忍不住也跟着老婆哭了起来。
老两口在外间屋的地上抱头痛哭。
门子咣当一响,三丫头出现在了门口。
哭声骤停。
一秒,两秒,三秒。哭声又起。
不过只有一女高音了。“你个老逼尅的——,我可受了他一辈子气呀——,没给你生个小子,你个老逼尅的欺负了我一辈子呀——,看见人家好点的小子你就稀罕呀你个老逼尅的——”哭声宛转悠扬,悲悲切切。
男中音爬了起来,抹一把眼泪,低头猫腰,灰溜溜走近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