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开始前,魏王就下了旨:“今日朝议之事为祭天大典之事,若有他事,可呈上奏折,若妄议战事,廷杖二十,革职查办。”
太监阴冷的声调把所有拟好战事陈情的大臣们打入了一汪爬不出来的水潭。这里面,要数吏部尚书夏伯言最为气愤,但他的气只在心里,却未曾在脸上显出半天。他满是皱纹和胡须的脸上是深藏不露,也是多年伴君左右的波澜不惊。他知道魏王已经打定了主意,说的再多,魏王也都会置若罔闻。
他收起了手里的陈情,他早已准备好了言辞,推荐黄永兴为台城总督,领兵救援魏骧。
其他朝臣都议论纷纷,他从所有人身边走过,未发一言,但所有人都停下话来,看着他,这位老臣的一言一行都足以牵动所有朝臣的心。
“各位,老夫今日身体不适,就先回了。”
说完,他并没有顾及所有人的挽留,迈步朝宫外走去。他的腿脚已经有些不利索,慢慢的移下台阶,他心里默默念着那台阶的数字。
群臣望着他慢慢挪下了台阶,气喘吁吁的往前走,都不尽叹了口气。朝堂内,太监用尖锐的声音喊了一声:“群臣上朝。”
夏伯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饭菜已凉,却摆在一边无人敢动,下人站在一旁,劝了多次,他也没有动一下筷子。夏伯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用力的扯下一根。
“老爷,别。”下人惊呼道。
“不碍事,”夏伯言说道,“你可知道这人老了是什么滋味吗?”
下人是个才三十出头的人,正是壮年,他领悟不透夏伯言的意思,更道不清何为衰老。
“那便是干不了重活了。”下人说道。
夏伯言放下那根胡须,摸了摸胡须脱落的地方。
“下人就是下人,想什么都是些牛马的事。”夏伯言讥讽道,“等你有我这般年纪了,这胡子扯再多也不知道疼了。”
他转头看了眼下人,下人的眼睛盯着地上,不敢看夏伯言。平日里夏伯言待人十分严厉,下人们没有不被他训斥的。时间久了,但凡他回到家,家里就失去了欢声笑语。
“去把夏禹那小子给我叫来。”夏伯言说道,严重充满了父亲般的严厉。
夏禹从外面进来,恭敬的站在门边给父亲行礼,夏伯言让他坐下,他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但腰还挺的很直。
“到这里来坐,你当为父的耳朵还如你那般管用吗?”夏伯言喊道。
“父亲的耳朵,”
夏禹话为说完,夏伯言又大喊了一声:“让你过来,你说什么为父没听见。”
夏禹被吓得不轻,赶紧坐到了父亲身边,额头上已又些许汗珠。
“我听说今日散朝,王上只留了你这个工部尚书和宋廷和,有这事吗?”夏伯言的眼睛锐利,刺的夏禹不敢抬头。
“是的,父亲。”夏禹小声说道。
“大点声,老夫听不见。”夏伯言又喊道。
“是的,父亲,”夏禹提高了声音,“王上问了儿子兴平的城墙。”
夏伯言满足的回过头,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那已经凉透的饭菜。
“接着说。”
“父亲,要不要把饭菜送去热一下。”夏禹关切的问道。
“我让你接着说。”夏伯言吼道。
夏禹惊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上说魏骧呈上的军情说,图力人攻入兴平,主要是因为城墙内部损毁严重,虽外表坚固,但城墙内屯仓已几近损毁,无法储存武器,有些区域甚至连士兵也无法正常行走,故导致城墙士兵和武器补充困难,才失了城。”
夏伯言听候,搅动的筷子停了下来,他沉思了一阵,又吃了起来。
“你是如何回答的。”夏伯言问道。
“儿子据实做了禀报,说这兴平丢失,可归咎于城墙,也可不关城墙的事。”夏禹小心翼翼的答道。
“哦?”夏伯言扬起眉毛,“新鲜,你也开始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了,说来听听。”
“儿子这也是多年来跟着父亲,”
“我让你说你是怎么回答王上的,”夏伯言打断了儿子的话,“多的废话都可以不必说。”
夏禹身体抖了一下,说道:“儿子先说了归咎于城墙,魏将军所说确是实情,当初兴平城破时,有人放火烧了整座城,也包括那城墙的内部,现在的兴平城墙,虽可御敌,但已经没有原先仓储和屯兵的作用,已经削弱了一半,加上兴平城焚毁,城内也算是一座死城,仓库也好,屯兵也好,都无从谈起,事实上,据儿子的人探查得知,魏骧的大营一直还在城外。”
“城外?他至今未进城吗?”夏伯言问道。
“只在每日上午进城,太阳落山时出城,城内也只有少量部队,”夏禹思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