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在西面百里之外渭水南岸,一座灰墙黑瓦的庞大城池矗立在风沙之中,那就是秦国都城雍邑。雍邑在九月已是晓风瑟瑟,逐渐寒冷。可此时城中却是杀牛宰羊,犒军祝捷,热热闹闹相互弹冠相庆。
砰当一声,随着一盏酒杯落地,雍邑太师府中刚刚散去了一场宴席,这场宴席可谓是不欢而散。
这场宴席由太师子车田岐做东,为凯旋而归的上将军公子罃洗尘犒劳。
那太师府中庭院之内,琳琅满目大摆筵席,大张旗鼓摆了数十桌,但见桌上有龙肝凤髓,鱼刺熊掌,摆得是盘碟纵横。席上请的都是世族显贵,个个桌前美酒佳肴,琼香缭绕。
一阵推杯碰盏之后,公子罃早已面色潮红,步履蹒跚。
太师子车田岐见气氛恰到好处,斟了一杯酒,步到众人前面。子车田岐年过七旬,却不显老态龙钟,那精瘦的脸庞上布满历经沧桑的皱纹。他历经秦武公、秦德公、秦穆公三任秦国太师,一路披荆斩棘担任太师一职,如今仍稳坐庙堂前列,隐隐成为赢姓世族之首领人物,必有他过人之处。当年秦宪公死后,大庶长弗忌、威垒等“三父”作乱,废掉太子秦武公,拥立秦宪公第三子秦出子为国君,后“三父”等人共同合谋派人暗杀秦出子,又拥立秦武公为国君。武公即位之后,虽贵为国君,可“三父”权倾朝野,军政大权仍受制于三父。子车田岐力助武公拨乱反正,将三父等人诛杀,并夷灭他们的三族,这才匡正君权,秦国自始才集大权于秦室,子车田岐功大受封,历经三任太师而不衰。
此时只见子车田岐面色潮红,脸上挂着笑容,朗朗说道:“今日老朽设下这个宴席,一则庆祝我大秦军队在前方大胜,二则我上将军英雄了得,在那战场百战百胜,此次平乱我上将军以一万兵卒,对阵八万狄骑,旗开得胜,我大秦国势蒸蒸日上,可喜可贺啊。来来来,将士们在前方出生入死,老朽废人一个,只能在后方吆喝助威。这杯我们同敬上将军。”
太师子车田岐一口气将这场面话说完,老眼虚眯,斜睨着公子罃,静待其表。
公子罃是当今秦国国君穆公嫡长子,又是世子,爵封庶长,如今又领了上将军之职,在咸阳以北领军平乱有功,如此蒸蒸日上的人物子车田岐又岂能不去争取。可今日公子罃一直昏昏沉沉,心事重重,此时面对太师贺喜,却仍深锁眉头,似是未听见对方在说什么。
子车田岐见状,有些不喜,却仍笑盈盈道:“当年先君武公率军讨伐彭戏氏,与犬戎决战于华山之下,彭衙一战,毫无悬念,首战即决战,秦国一举拿下彭衙。今日老朽一观上将军威风,真有先君威武之风啊。”
子车田岐口中的先君秦武公是公子罃的从祖父,涉及先君的话,公子瑩可不敢再沉默,当即双手拱起,向天抱爵拱手敬了一杯,说道:“太师此话过誉了,先君当年讨伐犬戎彭戏氏,剿灭三父之乱,灭了小虢国,又将犬戎逼至邽、冀以北,先君威武如此不世之功创下秦国如今的基业,在下荧火之光又如何敢堪比先君日月浩瀚之明啊。”
子车田岐微微一笑道:“上将军又何必谦虚,经你这么一说起,老夫甚有感慨啊。先君武公十四岁霸道伐彭衙,十六岁霸道平三父之乱,将三位大庶长灭三族,二十三岁霸道灭邽戎、冀戎,二十四岁霸道灭小虢、小郑,那确实真是功标青史的事。此次能力挫犬戎前锋军,上将军功不可没,老夫看来上将军实已继承先君之威,我大秦后继有人啊。请接受老夫这一杯敬意。”说着子车田岐双手捧起手中青铜大爵,抱爵拱手,一饮而尽,憋得满脸通红。等一爵落肚,两旁跪坐的侍女忙不迭挥扇送风。
公子罃呵呵赔笑,心中却甚是疑惑,今日太师将他请来,明面上是为他庆功,可话题却老往先君武公上扯,来之时公子瑩就感觉气氛不对。这太师句句提到先君武公,却绝口不提当朝秦君穆公,要知道武公是公子瑩从祖父,穆公一脉是秦德公之后,而秦德公是武公之兄,当年武公传弟未传子,秦国君位这才流到穆公手上,如此敏感的神经公子瑩怎敢轻易去触摸,当下他也不去答话,小心应付道:“那也是太师您老人家辅政有功,太师当年协助先君屠戮三父,这才创就了秦国几十年来的清明之政,如今我君上贤明,我秦蒸蒸日上,你我同为当朝臣子,可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才好。”
公子瑩此话柔中带刚,子车田岐哪里听不出其中的警告,意思是大家都知道你老人家当年清君侧的功劳,可如今大秦政局稳定,就不要再搞这些争权夺利的事了,好好的辅佐当今秦君治理朝政。
子车田岐微微一笑,举杯道:“唉,你我就不要互相吹捧了,老夫朽人一个,无可作为了,还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撑起秦国,特别是上将军你可要带领我们这班老臣,继承先君武公的遗志啊。”
这时子车田岐身旁一中年官员道:“太师您老当益壮,秦国离了您老人家那可不行。我大秦要西平戎人,北抗狄贼,称霸兴旺,还要靠太师您呐。”
太师田岐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