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不是天天没有事做,这天她抱了一叠表格堆放天倚面前:该你来帮我了。
天倚翻了翻,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一月下来,就这么点东西打发你?若让我这个外行来,三天吧,还有的是时间可以玩。但世人偏偏羡慕你们‘有工作’,我们这些开店的,天天累得要死,自豪时都只能谦虚用一个‘混’,你说,这世道。
胡云说:人都是只看到别人的表面不去涉及真正的内心,我反过来是羡慕你,你有自由自在的选择,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成就,我有什么呢。胡云扫过天倚做事时的专注,痴迷丛生。
天倚问:你想过南方吗。
提及南方便想起南方那光滑的水泥地,多少女子不慎在上面滑倒,跌得人格尽失面目全非。天倚莫名不好感南方。
胡云实话实说:不是有人说南方南方难说的地方吗。我有时想,不过不敢去,背井离乡,我害怕我适应不了南方。
天倚目光飘远有点动荡。
胡云问:你怎么了,你嘲笑小女子胸无大志是不是。
天倚说:小女子嘴剑舌刀,风华正茂,如何不闯荡富贵,走走红尘。
胡云肯定天倚是言不由衷,这时候,她一点不知有个与天倚亦将与她相关的女子,俏立于刚才的话题间楚楚哀怨。
天倚此刻的心正被有关南方的往事浸泡一回。
九一年,冉婷去了南方。
后来,天倚下定决心南下去找她。
天倚走的是水道。
信婷习建明还有冉婷父母,情绪压抑里相送,天倚和冉婷两个人感情经过太多磨难后,冉婷父母也改变了看法,天倚的事业稳固趋势逐渐上升,而一纸象征性的城镇户口,早已经拿钱就可以买下,将来可能什么也不值。
九月十三,那个秋意明显的晚上,八点,越过家乡小镇背后四十三米高防水大堤,五个人走三个人泪,送天倚上航船。
天倚叹口气,围绕哭泣的场面他心情自然不会好,心里更压抑。
一路经行处,多少相关冉婷的往事,随江水拍岸。天倚没有说话的心情。一行人为天倚的情绪左右,默默地送天倚。
船顺着澧水航道习惯前行。此去,经过洞庭湖的边沿,十几个小时到长沙。那个晚上,天倚长时间呆在船首,回想和冉婷的点点滴滴。
到了长沙,天倚坐火车到广州,才去的何源。
到何源才发现,天倚放身上的钱被偷了,剩一百块钱藏在右脚,仅能一家便宜旅店住几天。天倚心下已是大乱方寸,唯一能做的,是把钱被偷的遭际往破钱免灾上面绕。
初来乍到,人文地理一抹黑,天倚用了他惯常的简单法,下车直接一条道往前走,看上第一家不起眼的招待所进去,安顿下来。明天,明天就可以见到冉婷,这一路风尘,总算有了最后。
第二天,天倚顺从自己的感觉没有先退房,新LC区一个来回要不了多长时间,天倚想,就算这里不需要住了,中午前赶过来退房也不会多算一天。
天倚顺利找到XC区东江宾馆,几经周折,打听冉婷的消息,哪怕设想了几千几万种可能,结果仍然是没圈进去的那一个唯一,让天倚措手不及。
九月十三日,天倚当时家乡水码头动身的日子,九月十四日,冉婷是从这里踏上回乡的归期。
彻底凌乱。
天倚一下子逼到需乞求的境地。讨是行不通,好端端他是一个大男人。
天倚游走何源新LC区十几家美术门店,一家一家上门推销自己,临时长期不挑剔,只求收留下他以打工换取回乡的路费。
没有人要天倚。
六神无主最后联系上习建明。加急汇单雪上加霜路上游走也要好些天。
最后的最后,天倚吃二元一碗的粉,睡五元一夜的铺。
身心疲惫无所依托,天倚除了在招待所无事练练字,接二连三,天倚流连在新城宾馆附近,寻找伊人曾经的脚步再拿自己的恍惚层层里覆住。
一个尚德市近七百万人口,九一年盛行一时的选美,冉婷能进入前十,气质美貌可想而知,这样的女子入了南方的宾馆,传说必沦落婕妤。
命里已经那么多的苦,到最后还是不予两个人相见,注定已无缘,天倚悲苦里给自己和冉婷的四年下了定义。
东江宾馆河边日复一日,最是艰难莫过于心死,天倚心灰意冷。
何源LC区化龙河畔,一棵千三百多龄苍苍古榕,听凄美传说慨自己的遭逢,古往今来,人与我何等的类识。
天倚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望一棵古树,毫无顾忌立那里哭,路上行人,诧异来去。
管他!又谁能让我相干,哭尽后半辈子不许再有那肠断,捡一片枯叶,放进时时不离手的碑帖里,如同折叠一个从此心飘摇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