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将是一个密实绵长的圈套。孙武并不关心谁会首先掉进去,他只需要确定自己不在其中。
他把每个细节都缜密思索,最后笃定,自己超然物外。
因为,所有人都是奔着武王遗诏和太公遗策来的,就连吕抗,看似置身事外,其实早已深陷其中。
而他自己,则从心眼里看不起什么武王遗诏和太公遗策,在这个时代,他无欲无求,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怦然心动。
那么......
他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我是为了什么活着呢?
他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为夜十方做点事情,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才是他活着的唯一目标,起码,眼下是。
搞清楚武王遗诏的秘密,便是其中之一。
昨晚月下,他已经抛开了麦小田的羁绊。为了一个性别,长相,底细都不知道的人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
“无论我对你做过什么,到现在,都烟消云散。”他穿行在三白坊幽长的甬道中,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麦小田,再见!”
穿过甬道,迎面而来的是一面丈余见方的景墙,然后是两行四季常绿的松柏,再往前,便是吕抗整天赖着不走的小院。
至于其间的小桥,流水和细小景观,可以完全不用考虑。
三白坊地处街心,南北两面皆临近其它商铺。若想悄无声息的进来,只有爬上两侧屋顶,从天而降。
他甚至给自己选好了一个看戏的位置,就在棋厅外的大红横梁上。那里隐蔽,阴暗,而且居高临下,整个三白坊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今晚是否有人对墨家弟子不利,他也不敢肯定,但只有熬过这一夜,等枝如子躬的太子卫队来了,才能上演一场好戏。
他特意陪吕抗喝了两壶。这老头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使得一旁的伊繁频频用怜悯的目光看过来。
你真的有这么可怜吗?孙武脸上突然泛起一阵冷笑,将壶中的就一饮而尽,站起发令,“歇了——”
墨家弟子纷纷起身往客房走去,伊繁脚下踟蹰,欲言又止。她特意为吕抗这个“可怜的老头”收拾了一件客房,一看凶神恶煞的孙武,又打消了念头。
小院冷清下来,吕抗偎着燎炉自斟自饮,看样子不象在等着什么人。直到寒气愈甚,他才翻身往燎炉里扔了几块木头,缩进被窝睡了。
孙武是咒骂着缩在横梁上的,他隐隐有一种猫抓老鼠的快感,看着一动不动,睡得像猪一样的吕抗,恶毒的想道,老子看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可怜。
寅时不到,乌云遮住了月光,天地间突然暗了下来。
突然,屋顶传来阵阵瓦块被踩过的轻响,一道道黑影猫腰慢慢潜近,从屋檐上小心跳下,在地上就势一滚,便四下分散,占据了有利地形。
一个,两个,三个......
孙武在心里默数,居然不到三十人。
这点人想要全歼二十多个墨家弟子?而且自己还在其中。孙武不禁升起了被人小觑的恼恨,这他娘的不是儿戏吗?
屋顶上端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和吕抗有约在先的牧寮。他给自己留了条退路,因为跳下来容易,要想跳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只带了这点人来,肯定也是防着吕抗,生怕掉进了他的圈套。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站在小院中间,完全无视吕抗的存在。他一手高举,猛然向前一摆,众人齐刷刷的从背后抽出一支强弩,端在手上。
两条人影从黑暗中掠起,向那排客房扑去。
墨家弟子一共住了五间客房,靠里的是伊繁和殷织。那是孙武专门交代过的——妇孺住在相对安全的里屋。中间三间住的是曲梁和工门弟子。最外面则是孙武和专诸的房间。
其中一条黑影径直去了孙武的房间,从怀中取出一物,凑在嘴里,对着窗缝往屋子里吹气。
另外那条黑影却去了伊繁和殷织的房间,同样取出一只圆管,将一股青烟吹进了窗缝。
孙武自然知道这股青烟是迷香,闻了的人有可能会四肢无力,神志全无。
最后两人才将迷香吹进住着工门弟子的房间,而后便无声无息的蹲在墙沿,静等首领下令。
过了半响,估摸着是在等着药效发作。那头领猛然挥手,隐藏在黑暗中的人闪电般向中间三间客房扑去。三人举剑过顶守在门口,其余的纷纷抬起强弩对准窗户。
孙武看看屋顶上的牧寮,又看看睡在小院里的吕抗,愕然不解。看这个样子,伊繁,殷织和自己似乎不在他们刺杀之列。
是什么让他们网开一面呢?是怕墨庶的雷霆震怒?还是良心发现?
就在这时,仰面而卧的吕抗突然翻了个身,随即便鼾声如雷。这鼾声就像一声嘹亮的号角,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