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刚刚涌现就被他否定了,他看着青黛色的远山,本来就阴沉的脸上泛起阵阵凉薄,让身边的其他随从怵然心惊,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不可能是牧僚。这个名字再次浮现脑海时,尹旗已经把他从怀疑名单中划了出去。
这个人他太熟悉了。如果没有他,周室天下早已江山易主,周天子姬猛肯定身首异处。
连续三次,姬朝的人已经杀进了洛邑。都是这个牧僚从天而降,才保住了姬猛江山不失。
就因为如此,武王遗诏和太公遗策才分外重要。若是姬朝有了其中之一,不仅师出有名,而且凭空生出一支精兵。到那时,别说替代姬猛成为周天子,就是兵临天下,重振武王雄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两人不仅是相互仇视的宿敌,更是深知对方的知己。所以,尹旗可以肯定,牧僚不会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手。
原因很简单。三白坊情势复杂,各路人马犬牙交互,人人心怀鬼胎,都巴望着其余人等互相残杀,自己好坐收渔利。而且,武王遗诏和太公遗策下落不明,这个时候动手,有什么意义?
那么又是谁呢?
一张张早被他认定为死敌的脸孔一一浮现。
车无疆和卫岿旸可以排除在外。秦国穷困,卫国弱小。这两人只有奢望其他人统统都死了,武王遗诏和太公遗策才有希望落在他们身上。
先舒?可能性也不大,这人一介文士,油滑狡诈,自然深知现在动手对谁也没有好处。
那么只剩下那个醉鬼了。这叫花子一样的老头疯疯癫癫,装疯卖傻,看似漫不经意,实则成竹在胸。尹旗甚至觉得,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还有那个墨家的陈先生,年纪轻轻却老辣沉稳,他敢放这些人进三白坊,本身就是一招妙计。那不是坐山观虎斗是什么?若是三白坊里真有机关迷室,难道墨家就找不到?
想到最后,尹旗决定将目标定在醉老头和陈先生两人身上,他微微侧头,身边一个随从立即凑过身来,垂首聆听。
“从现在起,眼睛给我瞪大了,这五顶帐篷之内,不能飞进一只苍蝇。”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看不出丝毫恼怒,随从们却感觉从脚底冒出了凉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这些随从就是拿来死的,尹旗一转身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可接下来,一想到还得给上一镒黄金才能进入三白坊,他就忍不住鬼火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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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老头把那块肉吃了后,仍然没有停嘴,又吃了两碗饭菜,喝了五壶酒,然后双脚一伸,偎着燎炉睡了。
专诸忧心忡忡的看看孙武,“陈大哥,这样下去,酒怕是不够。”
伊繁见他白发苍苍的蜷曲在冰凉的地上,善心大发,跑到屋里抱了棉被给他盖上。
醉老头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鼾声大作。
尹旗随从被杀的事就象从未发生过一样,谁也没有提起。但是进入三白坊后,几人就没有昨日的寒暄盘桓了,也没再去棋厅,而是径直走向了他们自己认为可疑的地方,仔细查看。
孙武替他们感到着急,要是今天再找不到任何机关,这些人的耐心会慢慢消失,只怕最后还是要走向强挖三白坊的途经。
他叫来殷织,让她带几个墨家弟子悄悄进入棋厅。因为就在羊皮地图后面,曲梁设置了一个机关。
他特意交代,务必鬼鬼祟祟,让人一看就觉得可疑。
这个时候,醉老头突然诡异的醒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阴阳怪气的冒出一句,“小子,你就不怕老子给你说出去?”
孙武扫了一眼案头的酒壶,呵呵直笑,”你个糟老头子,身无长物,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你去说说试试,看看可有人信你?”
“酒不醉人人自醉。来钟鸣铺的谁不是聪明人,他们难道不知道武王遗诏和太公遗策只有谣传?可他们为什么还要老老实实的给一镒黄金进来找呢?这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轻轻一拍案头,“老先生,你要是再叽叽歪歪,以后再想喝酒吃肉?休想!”
“你......”这话说得醉老头没了脾气,他用颤抖的手指着孙武,“卑鄙,无耻......”
“彼此,彼此!”孙武微笑着拧起酒壶,摆手示意。醉老头一声轻叹,还是端起了酒爵,气急败坏的一仰脖子。
“你只管吃好喝好,好好看戏。其它的,别管!”孙武笑眯眯的看向棋厅。好戏正在上演。
墨家弟子都实在,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鬼鬼祟祟。便统一半蹲着往棋厅里走。
平日里气宇轩昂的墨家弟子突然矮了半截?卫岿旸第一个发现了异常,他没什么脑子,急忙碰了碰身边的车无疆。两人相视点头,不动声色的往棋厅走去。
一进去,他俩就顺着殷织的视线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