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舒先是有些慌乱,继而又镇定下来。他能接到这样的任务,在晋国朝堂自然也是城府极深的油滑之辈。淡淡一笑便又把皮球踢给了卫岿旸和车无疆。
“陈先生说得对,晋国既不接王女,也不迎太子。现在既然已经把国君的意思言明,先舒的使命便已达成,在下这就回去复命。”
他说得堂而皇之,脚下却未挪动半分,只是微微侧头滚动眼珠瞄了卫岿旸和车无疆一眼,便两眼望天,看月亮去了。
三人之中,车无疆的内心活动最为丰富。
秦国地处偏远。西边是骁勇野蛮的西戎义渠,恨不得把咸阳也当成他们放牧的草原。东边是阴险狡诈的楚国,一纸盟约便把素有虎狼之称的秦国牢牢的摁在关内,动弹不得。
秦国国君赢籍虽有东出大志,却也是想当****又舍不得牌坊的迂阔之辈,抑郁无声的闷了二十年,竟然写出了范蠡口中吟唱的“无衣”,仍没等到一次好机会。
如今,弃疾弑兄自立,朝野动荡,楚国悍然伐吴,国内空虚,民怨沸腾,这不是天赐良机是什么?
然而,赢籍却不象目无王法的夜十方,无名之师不兴。现在好了,自己那不懂事的女儿孟颖为了逃婚,竟然在楚国没了音讯。须知,孟颖本来就是要许给太子建以稳固秦楚同盟的。
赢籍不问青红皂白便把挟持女儿的恶名扣到了楚国身上,连夜派出快马特使飞报周天子,要兴师接回王女孟颖。
周天子已然潦倒不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还有诸侯国君来向自己请示,便随便咿咿呀呀说了几句和稀泥的话。赢籍拿到鸡毛当令箭,立马打出旗号——奉王命讨伐暴楚。
他派出斥候,不动声色的陈兵秦楚边境,只等楚吴开战,便攻入郢都。他连得胜后的停战协议都想好了,秦国什么都不要,就要桑榆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那多管闲事的墨庶来了,大模大样的在王殿上一坐,说,孟颖的事交给墨家,一月后完好归还秦国。
赢籍心里怒火焚天,却又不敢发作。墨家总院便在秦国南山,若是贸然发兵,多半郢都还未拿下,咸阳已经到了墨家手中。
“如此甚好,免了一场生灵涂炭,百姓之福啊。”赢籍强颜欢笑送走墨庶。马上派出以车无疆为首的工作组,活不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孟颖落在墨家手中。
车无疆心想,线报说定然是在三白坊,然而,线报归线报,谁又吃的准呢?如今,墨家直接把三白坊给你,让你挖地三尺,可你能找得到吗?
车无疆在孙武笑眯眯的眼神和稀疏的胡茬子里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他知道,这人要是翻起脸来,定然是雷霆万钧。
“陈先生...”车无疆沉吟着看看孙武,见他仍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口齿便伶俐起来,仰天打了个哈哈,“在下可不是做生意的料,三白坊要是落在我的手上,怕是连毛都留不下一根咯。”
“你可真会开玩笑。”孙武还是一脸笑意,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但是,要是就此便回咸阳,怕是也无法相国君交代。”车无疆扭头看看一众随从,接着说道:“钟鸣铺空下来的商铺甚多,我等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就行,也不给三白坊添麻烦。”
“你看怎么样?”
“好主意啊。”孙武猛拍额头,看了看卫昭,沉声斥责:“你们怎么就想不到呢?”
“啊......”卫昭一愣,心想,这些人不是一直都住在空下来的商铺里吗?继而拱手垂头,认真的唱起了双簧,“学生马虎了。”
孙武嘉勉的点点头,又看向卫岿旸,“想来卫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吧?”
“是。”卫岿旸拱手道:“谢谢陈先生体谅。”
“你看。”孙武又看着卫昭,双手一摊,笑道:“这不就解决了吗?”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遇事要冷静,动不动就动刀动枪,难道墨家真的不讲道理?”
就在这时,街尾响起了缓缓的马蹄声,绝蹄从黑暗中慢慢走来,马背上软瘫着一人。
孙武侧头说道:“殷织姑娘,去看看她。”
没等殷织动身,伊繁就从马背上软绵绵的溜了下来,慢慢挪到街角,一阵哇哇呕吐。
殷织急忙上前,轻轻拍打她的颈背,问道:“伊繁妹子,你没事吧?”
“没事。”伊繁有气无力的直起身向三白坊大门走去,和孙武檫肩而过时狠瞪了他一眼,跺脚骂道:“陈大哥,你记着......”说完迈步进门,边走边喊:“专诸,专诸,你死哪里去了?”
绝蹄惭愧的看看孙武,四蹄轻踹地面,好像又到了它的表演时间一样,突然听得孙武一声轻斥,便垂头丧气的向马厩奔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人群中又发出了嘤嘤嗡嗡的吵杂声。
就这工夫,魏叔安已经捧着三份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