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的天气,总是如此耐人寻味,尤其是在这夏秋两季。
雨也不是那雨,风也不是那风。
白帝城的秋风,明显要矫情一些,吹的那般的温柔。
这条窄窄的官道之上,眼下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摊贩重新在布置着商品。
不知是因为雨后的空气清新了些,还是因为屠风雨的离开让那股血腥的杀气也被带走了的原因,身上拉着车厢的红鬃马,此刻的嘶鸣明显要欢快的多。
“凌志,你这是为何?”
夜倾城眉头一皱,伸出手去想要将凌志给扶起来,只是凌志似乎笃定了主意,怎么都不愿站起身身来。
周遭的人虽然投来了些异样的眼光,却也只是轻轻的一瞥,便继续忙活手中的事情。
就连之前那只残疾的黄狗,此刻也已经享用完大餐,慵懒的躺在小巷的出口处,不时的伸出舌头似乎在回味着。
“大人,罪人凌志,但求一死!”
话音刚落,凌志对着夜倾城便是一个重重的响头磕落在地面。
“你何罪之有?”
“我……”
凌志抬起头,额间沾了些湿土,样子有些滑稽。
“我身为一名军人,奉太子殿下的命令保护大人,然而大敌当前,我却产生了恐惧,甚至还退缩了!”
夜倾城沉默了。
凌志此话,的确也不无道理。
他,虽然只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军人,但是毕竟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在刚才面对屠风雨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想过要拔剑与之一战,反而战战兢兢的蜷缩着身子向敌人示弱。
这是一种耻辱,身为一名军人,临阵退缩乃是永远无法抹除的耻辱!
可是转念一想,夜倾城又觉得凌志会做那样的反应,也并没有错。
要知道,屠风雨不是一般的敌人,即便是白芷和离胥对上他也是毫无胜算,更何况是凌志呢?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即便凌志曾经作为一名军人,面对毫无把握战胜的敌人,心生恐惧甚至要想退缩也是情有可原的。
进退维谷之间,夜倾城有些同情凌志。
“凌志,你不必介意。若不是你去借了二十名弓箭手来,那屠风雨此刻早就已经将我斩杀了。”
凌志听到这话,却似乎受了更大的打击,对着夜倾城又是一个重重的响头磕了下去,比第一次声音还要响。
“大人,您不必劝我了。方才您让我去西城门借二十名弓箭手的时候,我的潜意识里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甚至于我下马车后所走的每一步路,都不想再回头!”
“我有罪,罪无可恕,罪在必死!”
夜倾城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作为侍卫,如果不能保护好自己该保护的人,死似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我问你,你怕死吗?”
凌志愣了愣,眼中的泪水依旧在往下掉,只是嘴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怕吗?若是不怕方才屠风雨拔剑的那一刻,为何又会感到恐惧?
怕吗?那你现在为何又跪在这里,一心求死呢?
“你怕死,我知道。”
夜倾城咬了咬牙。
有些事情,不能够去引导改变,只有摧毁之后再重新建造。
比如旧的宫墙,比如破的城防。
还比如,人的尊严。
“你只是觉得,在屠风雨手下必死,可在我这儿也许我会心软便不去计较你的过错,那你也不用死了,对吗?”
“可是凌志,你的尊严呢!”
夜倾城突然蹲下去,双手抓着凌志的肩膀使劲的前后摇晃了起来。
“你因为怕死,就可以在我面前跪下来一个一个响头不停地磕吗?”
“你在我面前哭,又有什么用!这里如果是战场,你有流泪的机会吗!”
“你若是想活,那就给我有尊严的活着,别死在自己的窝囊与恐惧之中!”
“你听明白了吗!”
啪!
凌志完全的愣在了原地。
这一记耳光虽然打的并不是很响,却让凌志内心有种莫名的痛楚!
那痛楚并非来自肉体上的感知,而是曾经在他内心里那座已经崩塌的山,此刻却又在缓缓的重建!
那山用凌志心头的肉为灰石,以他的眼泪为水,活生生的在他的心头之上重新堆了起来!
山顶之上,插有一杆长枪,一杆沾满敌人鲜血的长枪,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着万丈的光芒!
凌志看到了,那夕阳上,刻着一名身穿盔甲的男子,那个男子,被他的将士们称为“凌将军”!
夜倾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