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秀留冯异在帐中,然后令贼曹掾铫期为向导、贾复率十骑槃凰翼随扈,骑乘出营而去。
相距二里,眨眼便到,在距大树百步之外下马,不再前行。
铫期言道:“就是此人站在树下一日一夜,动也不动。”
刘秀观察了一会,稍作沉思,遂走上前,行了约莫四五十步,见众人皆跟随,便摆手示意止步。
贾复上马,盘龙宝戟插地,搭箭在弦,挽弓在手,垂在马侧,此举一气呵成,甚是隐蔽,只见其虎视眈眈,似在时刻准备。
一旁的铫期看在眼里,却未多言。
便在此时,刘秀缓步上前,在与树下人相距三五步之间停了下来,并试探道:“午时炎热,入夜寒冷,一日一夜站在此处,不饮不食、不歇不眠,这如何受得了?再者,高士既不入城、亦不去他处,却偏偏在这日晒雨淋的荒地,不知何意?”
树下人既不回应、也一动不动,刘秀随即又道:“高士倘若不弃,可否同往帐中一叙,我为先生已备了骏马。”
“文叔不识得故友了?”树下之人悠悠言道,却未转身。
刘秀甚是惊愕,犹豫道:“先生识得我?”说罢,上下端详其背影,碧箬笠、莲蓬衣,此人昼夜未眠、未食、未动,却依然是屹立如松柏。
树下之人缓缓转身,笠边遮脸,依然难辨。
五十步外,铫期欲策马上前,只见贾复伸手挡之,却并未回头,而是弓箭在手,凝视树下。
树下之人缓慢取下碧箬笠,竟生得面如冠玉、眉若竹叶、眼像丹凤、鼻似鹊嘴、唇犹一线,约莫二十岁左右。
“是仲华?”刘秀又惊又喜,不由得上前几步。稍作打量遂道:“真是仲华,十年未见,却是如初。”
“文叔如今做了大司马,我以为早已忘记了我这个布衣故人。”
“岂能忘了邓禹邓仲华,年幼之时,你我在长安游学,可谓是同乡千里相遇,不知是意气相投还是……”刘秀话至此,遂笑道:“还记得我俩取尽身上之资,合伙买了两头毛驴做起营生。”
邓禹笑道:“岂能忘记,你我牵着驴,运货物自城南至城北,驮雇主从城西往城东,从早到晚,少有歇息,却是乐在其中。”
二人说的不亦乐乎,只见贾复、姚期二人此时各牵了一匹骏马近前。
邓禹望向贾、姚二将,又细观高头大马,遂道:“大司马真是今非昔比!”
刘秀笑道:“今日与昔日有何不同?”
“昔日牵毛驴在长安营生,今日骑良驹在河北创业。当初,长安营生取光了钱财,今朝,河北创业或许要押上身家了!”邓禹意味深长道。
刘秀顺其话道:“仲华与我再合伙一回,如何?”
“文叔适才说让我到帐中一叙,并送我一匹良驹骑乘,这不,贾君文已将骏马牵来,我已别无选择?”邓禹说罢,与贾复见礼。
贾复惊诧道:“将军怎识得我?”
邓禹笑道:“帐中再说,想必文叔亦是有所疑惑。”
刘秀会心一笑:“回帐!”
一行人在槃凰翼护卫下,策马飞驰,瞬息已至帐前,只见冯异等人在帐外迎候。
贾复令槃凰翼退下,自己与诸将随刘秀先后入帐。
坐定后,邓禹先是简略说了与刘秀相识、相交、相离之事。
回想当初,刘秀、邓禹二人曾为百姓书写诉状、助黎民申诉公道,且不收分文,而以毛驴营生所得钱财用作打官司之资。
记得当时,接手了一件纷争小事,未曾想竟成了棘手大案,一来二去,层层而上,竟告到大司马严尤之处。
官民皆翘首而望,严尤不得不派员认真审理,不查则罢,细查却不得了,竟牵连王莽侄子王邑,确切说是其侄王邑心腹家奴的亲家,闹得沸沸扬扬,却不敢再深究,此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结果便是不了了之。
此事之后,刘秀被逐出太学,并解回原籍妥善安排,永不得为学,并赏其百亩耕田,每年须交相应税赋。
刘秀家道中落,财物皆归官府,无钱雇工,只得没日没夜劳作田间。取功名、入庙堂、建功业、光耀门楣、造福百姓便成了一场梦。
“仲华那时不知去了何处,却是杳无音讯。”刘秀疑惑道。
邓禹坦然一笑:“严尤将你我交于他属下处置,此人暗里告知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生死一念之间。我岂能不知其意,遂以财物贿赂,其却言只可保一人不死,若两者皆放则无法交差。你我相交虽时日不长,我却见文叔身上有高祖之风骨,早晚必成大事,故而邓禹愿仿效纪信代高祖赴死之举,无怨无悔。”
“真乃义士!”冯异拱手。
“壮哉!”姚期叹道。
“当与先生满饮三大碗!”朱祐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