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巷既然被称为王侯巷，那除了诸般王公大臣府上的下人之外的平民自然极少在这条巷上闲逛。虽说不会被大人物的侍卫们随意当做刺客抓起来，但说不准就被哪位纨绔子弟当做野狗一通乱打的事情一样能避则避。

永定巷没有太多平民，那街边的买卖自然极少。仅有的几家都是暗地里有大人物撑腰的，就算有的店面不大，卖的东西也绝对不会不够档次。

苏辙和裕囍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被人认出来，皆穿着不起眼的青色细布棉衣。天上大雪纷飞，偶尔有二三将门子弟策马扬鞭在他们身边经过，低头哈腰的二人就像出来办事的下人执事着实不引人注目。

苏辙在前，刻意带着裕囍左拐右转的溜着墙边走。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整个崇京最为出名的酒楼——“青云楼”。

楼的名字很大，大到有些心思的文官随意编排一下就能说酒楼的主人别有用心。而酒楼开业十多年却从未出过事情，所以楼的主人的身份更大。

苏辙带着裕囍走的不是宽敞气派的正门，而是绕道进了酒楼进菜蔬酒水所用的后门。

无论哪个酒楼，后厨都不会太干净。苏辙就觉得脚底是又黏又滑，空气里一股腥气裹着寒气坚定的往脑袋里钻。

一路上碰到了一堆厨子，但他们就像没看见苏辙和裕囍，只是专注的摆弄自己手中的食材。

苏辙一路穿过厨房，走到了后院储存酒水的酒窖门口，酒窖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苏辙和裕囍沉默走了进去。

进了酒窖，裕囍先是回身掩上酒窖乌黑的小门。接着在黑暗中熟练的摸索到酒窖内的蜡烛，用火镰点燃。

酒窖内二人久久不语，裕囍见小主子脸色冻得有些苍白，就要把自己身上的棉衣脱掉披到苏辙身上，被苏辙抬起手坚定拒绝。裕囍又在酒窖内寻摸到一坛陈年的剑南春烧，从身上变出了一个精致瓷碗给苏辙斟了一碗，这回苏辙并未拒绝，小口小口的喝着，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红晕。

“小主子，您慢点喝，他这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显身，别喝醉了。”

苏辙把酒碗递回给裕囍，有些答非所问的说道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能差人来见我，已经是给我面子了。多等一会儿，就等吧。”

过了不知多久，只知道酒窖门缝透进来的光线变得昏暗，苏辙的脸在苍白和红润间接连变了数次。

裕囍在在一旁看着脸色再次苍白的苏辙放下酒碗开始一动不动的闭目养神。有些心疼，叹气连连。

酒窖外面，天色已晚，凌冽的寒风裹杂着风月顺着酒窖门缝吹了进来，吹出了阵阵惹人心烦的哨音。

裕囍终于有些生气道：“小主子，我看他今天是不会来了，要不咱们先回去？”

苏辙依旧闭目，轻轻的说：“等。”

就在这时，酒窖门一声“吱呀”的轻响，一名身穿白色虎裘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裕囍皱了皱眉，妖族虽然不是人族民间口耳相传的由飞禽走兽修炼而来，但毕竟多有灵兽血脉，随意穿着走兽毛皮终究于祖先不敬。更何况，那人穿的可是…

苏辙缓缓睁开双目，起身极恭谨的行了一礼。

苏辙道：“秦先生于百忙之中能抽空见苏某，苏某感激不尽！”

姓秦的中年人，面貌方正，双眼有神。此时眯着眼看着苏辙，显得有些轻蔑。但他看着面前英俊却有些瘦弱的少年，其实心里却是赞赏有佳。

秦姓中年人道：“主子吩咐了，这次事关重大，他不会帮你。但他叫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到时自能逢凶化吉！”

苏辙又行了一礼：“多谢！那位大人的恩情，苏辙没齿难忘！”

秦姓中年人面色一肃道：“你记得最好，你知道那位大人对您们妖族的手段！”

苏辙身形一滞，面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一旁的裕囍更是瞬间脸色通红，浑身气机激荡。

沉默良久，裕囍终究是收了气机，面色恢复了正常，但脸上的神情却给人一种悲莫大于心死的颓丧之感。

苏辙缓缓道：“大人的手段，苏辙不敢忘！”

秦姓中年人哈哈一声笑，道：“侯爷年轻有为，日后雄起中原不要忘了我秦某啊！”

苏辙低头道：“苏辙乃是南疆人，怎敢！”

夜色已深，风雪渐消。

秦姓中年人坐上了马车，似乎在喃喃自语：“三次他都没有失度。”

马车上，驾车的白发老翁似乎太过苍老，随着马车的颠簸，抱着马鞭的身形一晃一晃，就像在摇头。

街上，苏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扬起头颅，街上零星的雪花飘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融化成了冰水，缓缓流下。

街角一条不知能否熬过这个寒冷冬天的野狗，瑟瑟发抖的缩在街角的垃圾堆，低低的呜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