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恪在黛员外府住了五六日,身体渐渐转好,整个黛府上下,除了齐叔巍对他不睬不理,无视地当他为空气外,其余人都对他十分客气有礼,整个黛府一像张大大的鸭绒垫子软床,把躺在上面的陆恪烘得全身舒舒服服的。
一天天正放晴,陆恪向黛员外提出要去师傅慕容德的墓地祭拜,那黛员外似乎早有准备,眯缝着眼睛笑道:“贤侄有这份心,我这作为长辈的,也便感到宽慰了,你等会,我让百合同你一起去,我交代了她在路上有话对你讲——至于我,原本算交情,我和慕容兄算是生死兄弟,理应与你同去,只是人老了,身子骨越来越软,想到走山路就觳觫恐慌,今日只能失陪了——”双手撑在腰上,一大片肥肉被手拦住,堆层堆垛,仿佛冲泄的洪流被水闸阻挡的情形一样。
陆恪忙拱手道:“黛员外实在太客气了,晚辈在员外府上住着的几日承蒙员外照顾,已经感激不尽,大热天的去山上,又怎么好意思让员外陪着呢,至于百合,女孩子都怕热,不如也让她在府上休息着吧,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说的。只需劳烦员外派一二下人为晚辈领路即可。”
“谁说女孩子都怕热的?你今个还就真得带我去了,不然,我要撒娇的。”听声音是黛百合,她正从走廊那边款款地走过来,两只手搭在一条螺旋结的辫子上,自顾理着辫梢的发丝。她今天一身淡红装束,头上插着绣了苜蓿图案的长簪子,耳朵上新添了两个玛瑙耳坠,十分动人。
“你你你你,看看看看,几岁的人了,还耍性子说要撒娇,不怕出丑……”黛员外打趣道。
黛百合腼腆地掀一掀睫帘,道:“怎么,这有什么好出丑的,这里又没有的什么外人,何况您怕出丑,我可不怕。”
陆恪见了她,也不顾一吵的站着的黛员外,喜渍渍地就往她这边跑,说道:“出丑不出丑是不重要的,可是这大热天的,去上山容易中暑,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别去了好罢……”
“女孩子怎么样,女孩子今天就要上山。”黛百合故意板着脸,不看陆恪。
陆恪这时着实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应对,这几个和黛百合的相处,使他好像一个已婚的好好先生,什么事都由着自己太太,太太一生气,就怯懦地不知怎样。
陆恪焦急地看着黛员外求助,黛员外只是笑,用手捞了一把下巴上的一撮胡子,劝道:“我看陆贤侄,今天我这个女儿可是不好应对的哟,要不,要不你还是答应了让她同你一起上山去吧。”
陆恪是真的焦急,听了黛员外一句话,额背上的青筋有小指头那么粗,指指天上的烈日,口齿不清道:“不不……太阳太大了,我,我,我不忍心的……”
黛员外心里倒是一寸感动,他想就冲这小子对女儿的关心态度,如果他不是慕容德的徒弟,身上有紫凌剑谱的秘密,也许自己就真的把女儿委托给他了。
黛百合何尝不知道陆恪这焦急是对自己关心,却不着痕迹地说道:“你瞧你,谁要你瞎着急的,我父亲爱我胜你十倍,连他都同意了,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陆恪面颊羞红,不知她如何讲出这种话,黛员外也惊奇,不过想起女儿也许有意拉进关系,因此也就不以为意了。陆恪收束了焦急,只说“好吧”。
黛员外派了一辆马车,两个奴仆送他们去。
他们领着陆恪和黛百合到了一座傍水的小前,抄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上去,陆恪一边走着一边扶着黛百合,并见她当心些,别让荆棘钩了衣服。
黛百合甜甜地应着,把袖子挽起来,提着裙子垫脚尖走。
“哎呀——”
“怎么了?”陆恪听到黛百合叫起来,转头去看。
原来是黛百合听话地“别让荆棘钩了衣服”,挽起了袖子后,皮肤触动了一旁路边的蒲苇,一条白嫩的玉腕上,顷刻便现出了一道长长细细的红口子。
陆恪看得真险些心疼得掉下眼泪,他这几日和黛百合相处,心里早已把她当做自己宝贝一样爱护,纵然自己被砍掉一条胳膊,也不希望她受那么一点点伤的。
关切地忙把黛百合的手臂拿在嘴边吹着,说道:“疼吗?怎么那么不小心呢?”眼睛一直盯着那伤口,含情脉脉的。
“没事,小伤,小伤呢——”黛百合微微挣扎地要缩回那只手,陆恪只是抓着不放。
“嚓”地一声,是布料被撕碎的声音,十分清脆。
陆恪想都没想,已经在衣服上最洁静的一角撕下一条步,将黛百合的伤口捆了起来。
“哎呀,你怎么那么傻,瞎撕自己的衣服干嘛?我问你,你有换洗的衣服没有?”
陆恪只说“没有”。一会儿又勉强地笑道:“没有关系的,一会儿回去到街上买一套就是了……”
黛百合看了他碎不得体的衣服,两眼很是发怔。
陆恪催道:“你怎么了,哎呀,不就是一件衣服嘛,有什么大不了